在海西省的权力版图中,西陵市市委书记王海,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地头猛虎。
他出身草莽,作风强硬,从基层一路拼杀上来,靠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二是“忠”,对提拔他的恩主——副省长李正行,绝对忠诚。
他是李正行这棵“本土派”大树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最得意的门生。
这样的猛虎,自然有猛虎的欲望。
当苏锦在朱明远倒台后,重新出现在朔京时,王海是第一批嗅到“腥味”的本地实力派。
这个女人,太特别了。
她不是一般的花瓶,她是前任省委书记的“身边人”。她身上,残留着海西省最高权力的余温和气息。
对于王海这种粗粝、霸道,又极度渴望“更上一层楼”的男人来说,苏锦简直是完美的猎物。
得到她,不仅仅是生理的征服,更是一种政治上的“僭越”和“继承”。
仿佛得到她,就能沾染上朱明远的“官威”,就能证明自己比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省委书记更强。
于是,王海出手了。
在王海眼里,苏锦就是他的“禁脔”。
这个词,代表着绝对的占有和私密。他可以容忍苏锦的过去——那反而是他的“战利品”勋章。但他绝对不能容忍苏锦的“现在”和“未来”有任何瑕疵。
他每周都会从西陵市“调研”或“开会”来朔京一两次。
他从不走正门,他的车总是从茶室的后门地库悄无声息地驶入。
他也不喝苏锦那套糊弄黄松年的“点茶”。他要的是年份茅台,是苏锦跪在榻榻米上为他一个人倒酒。
“锦儿,”王海喝得满脸通红,粗壮的手掌捏着苏锦的下巴,“你跟了朱明远那老东西几年,他妈的,他懂个屁!他就是个外来的软蛋!”
苏锦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旋即化为妩媚的笑:“王书记,您说笑了。在海西,谁不知道您才是真正的‘西陵王’。”
“屁的西陵王!”王海一口干了杯中酒,“老子早晚要进省委大院!那个张瑞年……他妈的,他算个什么东西!空降来的!”
他得意地拍了拍苏锦的脸:“你放心,跟了我王海,比你跟那个朱明远强一百倍!老子是本土派,根深蒂固!那个新来的黄松年,哼,又一个软蛋,在省政府被李副省长他们架空得话都说不上了!”
苏锦只是柔顺地笑着,附和着,给他点上烟。
王海,在他的“行宫”里,在他的“禁脔”面前,彻底放下了所有防备。
他告诉了苏锦太多关于李正行、关于本土派如何对抗空降派的秘密。
但他不知道,他眼中的“禁脔”,却把他当成了“跳板”。
苏锦太聪明了。
她从王海的醉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王海很强,但他上面还有李正行。而李正行,又被省委书记张瑞年压着。
王海,这只“地头虎”,在海西省的食物链里,并非顶端。
她需要一个更高级的靠山。一个能和张瑞年、李正行平起平坐的靠山。
于是,她看中了那个被架空、被忽视,内心最孤独、最苦闷的“软蛋”——省长,黄松年。
苏锦开始了一场豪赌。
她瞒着王海,用“宋史”和“雅趣”,精准地“钓”上了黄松年。
她游刃有余地扮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享受着两个男人带来的不同资源:王海的“实际庇护”和黄松年的“高层潜力”。
她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她低估了王海那猛虎般的占有欲,也低估了一个男人酒后的冲动。
夜色温柔。
黄松年确实迷上了苏锦。或者说,他迷上了这种既有红袖添香,又能指点江山的“雅趣”。
苏锦太懂他了。她用宋史帮他分析海西省的人事,用古琴抚慰他被架空的苦闷。
今晚,他摆脱了警卫,就是想和苏锦享受一下普通人的温情。
“锦儿,”黄松年牵着苏锦的手,在梧桐树影下漫步,“等过完这阵子,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提到那些的人,都落到实处。”
苏锦柔柔地靠在他身上:“松年,我不求闻达,只求……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黄松年心中大慰,正要再说些什么。
“苏锦!”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从两人身后传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冲天的酒气,从一辆黑色奔驰车上冲了下来。
王海来朔京出差。李正行召集本土派的核心干将,秘密商讨如何应对张瑞年的“人事试探”。
晚宴上,王海被众人吹捧,喝得酩酊大醉。
散场后,酒意和欲望上头。
“去浣纱茶室!”他对着秘书大吼。
“王书记,”秘书小心翼翼地提醒,“这么晚了……苏老板那边……可能已经休息了。”
“休息个屁!”王海一巴掌拍在秘书头上,“老子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开车!”
车上带着酒气,冲向了南湖路。
当王海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后门地库。他喝高了,只想立刻、马上看到那个女人。
他刚走到别墅外的梧桐树下。
就看到了那个让他血脉喷张、妒火焚天的场景——
他的“禁脔”,他的“私产”,那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柔顺如猫的苏锦……
此刻,正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两人牵着手,姿态亲昵,在月光下散步。
王海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他根本没去看来人是谁。
那个男人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王海,被戴了绿帽子!
那个婊子,竟敢背叛他!
“苏锦!”
他怒吼着,掏出了那部砸核桃都嫌硬的保密手机,借着酒劲,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冲了上去……
他的秘书在后面连滚带爬地追:“王书记!王书记!使不得!!”
黄松年一愣,他毕竟是省长,本能地喝道:“你是什么人!放肆!”
“我放你妈的肆!”
王海酒气熏天,他只当这是苏锦的哪个新“相好”,他掏出自己的那部厚重的保密手机,抡圆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黄松年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黄松年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锦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南湖路的夜空。
王海的秘书,在看清倒下那人面孔的瞬间,两眼一翻,当场吓得瘫倒在地。
深夜,省公安厅大楼,厅长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桌上的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滴滴”声。
这是警卫局的内部专线。
杜铭接起电话,声音沉稳:“我是杜铭。”
电话那头,传来了王云飞的声音:“杜……杜省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杜铭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说。”
“黄省长……他……他今晚没让我们跟!他自己开了台私车,说去见个老朋友,让我们在原地待命!我们……我们不放心,就……就远远地吊着……”
王云飞的声音在发抖:“他去了南湖路!就是那个浣纱茶室!”
杜铭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然后呢?”
“我们刚停稳,还没来得及布控……就……就看到黄省长和那个女人……在别墅外的小路上散步……”
“然后……然后……”,“冲出来一辆车,下来一个醉汉,二话不说,拿着手机……就……就朝黄省长头上砸过去了!”
“我们冲过去的时候……黄省长已经倒在血泊里了……那个女人在尖叫……我们把那个醉汉当场按住了……”
王云飞深吸了一口气:
“杜省长……那个醉汉……是……是西陵市委书记,王海!”
杜铭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他那来自明朝内阁的灵魂,在这一刻,感到的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愉悦。
多好的剧本。
一个省长。
一个市委书记。
一个前朝情妇。
一场因为“争风吃醋”引发的流血冲突。
而那个市委书记王海,恰恰是本土派领袖李正行副省长的头号马仔。
那个女人,恰恰是前任省委书记朱明远的“政治遗孀”。
所有的雷,在这一刻,被一个酒醉的市委书记,用一部手机,全部引爆了。
杜铭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知道,他这个省公安厅长,该去“收拾残局”了。
省人民医院,特护病房外
杜铭赶到时,医院的走廊已经被警卫局清空。
“情况。”杜铭的声音冰冷。
“重度脑震荡……颅内出血……还在抢救……”王云飞不敢说下去了。
“王海呢?”
“按您的指示,关在省厅的地下看护室。酒还没醒,一直在骂。”
“苏锦呢?”
“也在省厅,受了惊吓,我们的人守着。”
杜铭点点头。他知道,纵横捭阖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