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愣住了。
他眨了眨那双巨大的金色兽瞳,似乎没反应过来。
林声声皱起眉,加重了语气:“听不懂吗?趴下!”
在这片荒野,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一头成年的白虎说话。
但渊只是呆呆地看了她两秒,然后,无比顺从地,收起了锋利的爪子,缓缓地趴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坍塌的雪山,小心翼翼地,将那条受伤的腿,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乖顺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翎眼角狠狠一抽。
“朔!”林声声头也不回地喊道。
一道银色的影子瞬间出现在她身边。
“干净的水,大量的。还有最柔软的苔藓,越多越好。”她语速极快地吩咐道,“快!”
朔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银光,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林声声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第一次变得冰冷而锐利,直直地射向站在不远处的翎。
“你,”她指着那堆血肉模糊的鳄鱼尸体,“用你的幻术,把这里的气味隔绝开,别让血腥味引来其他东西。”
翎挑了挑眉,刚想说“你凭什么命令我”,却对上了林声声那双不容置喙的、清亮又坚决的眼睛。
那眼神,就像她穿越前在手术台上,对所有助手下达指令时一样,冷静、专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权威。
翎的喉咙动了动,那些刻薄的嘲讽,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那个蹲在巨虎身边,准备处理伤口的小小身影,又看了看那头乖得像只大猫的渊,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愈发强烈。
“……知道了。”
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吐出三个字,挥了挥手里的羽扇。
一层无形的、流光溢彩的精神力屏障,以鳄鱼尸体为中心,悄然展开,将那浓郁的血腥味,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林声声不再理会任何人。
她跪坐在渊的伤腿边,从自己贴身的兽皮小包里,拿出了一片用树叶包裹的、磨得极其锋利的黑曜石片。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外科手术刀。
“会有点疼,忍着。”她低声对渊说了一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然后,她屏住呼吸,眼神专注,用那简陋的石片,精准地、快速地,开始切除渊伤口周围那些已经被剧毒污染、彻底坏死的血肉。
嗤……嗤……
那是锋刃划过皮肉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渊巨大的身躯,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低吼。
但他始终没有动一下,只是将头埋在前爪之间,金色的瞳孔,透过爪子的缝隙,一瞬不瞬地,痴痴地看着那个为他忙碌的、小小的身影。
月光下,她垂着头,几缕被汗水打湿的白发贴在脸颊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
她的手很稳,动作很轻,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得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演练。
她不是在亵渎他的伤口。
她是在……修复他。
这个认知,让渊身体里那股因疼痛而涌起的暴虐,一点点平息下来。
他甚至觉得,伤口处那火烧火燎的剧痛,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朔的效率很高。
很快,他就带着大量的清水和干净的苔藓回来了。
林声声用清水一遍遍冲洗着渊的伤口,直到所有黑色的毒血和坏死的组织都被清理干净,露出下面鲜红的、健康的肌肉组织。
然后,她将那些吸水性极强的苔藓,用力按压在伤口上,进行物理止血。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抬头,看向渊。
巨虎的呼吸依旧沉重,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血色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让林声声心头发烫的依赖。
“好了。”她拍了拍他的大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的恢复能力了。”
她站起身,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今晚的情绪起伏太大,又高度集中精神进行了一场“外科手术”,她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消耗到了极限。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朔。
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他扶着她的胳膊,什么也没说,但那坚定的力道,却给了她莫大的支撑。
“谢谢。”林声声对他笑了笑。
朔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而另一边,那头“自闭”的巨虎,看着扶在林声声胳膊上的那只手,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喉咙里,又开始发出了危险的咕噜声。
林声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管理这几头精力过剩的雄性,比在末世研究基因病毒还累。
接下来的两天,晨曦山谷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忙碌与平静之中。
渊因为受伤,大部分时间都在洞穴里睡觉恢复。
他化成了人形,那个有着健硕肌肉和狰狞伤疤的白发少年,就那么赤裸着上身,安静地躺在林声声铺的、最柔软的干草床上。
他很黏人,只要林声声一靠近,就会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她捞进怀里,然后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满足地蹭来蹭去。
林声声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她能感觉到,每一次亲密的接触,他伤口的愈合速度,似乎都会加快几分。
翎则彻底展现了他作为“兽世第一巨商”的专业素养。
他指挥着那些被吸引来的、头脑简单的流浪兽人,将那头巨大的沼泽巨鳄分解得明明白白。坚硬的鳞甲被剥下来,可以制作顶级的防具;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是天然的武器;鳄鱼肉虽然蕴含微量毒素,但经过翎的特殊处理和烘烤,就成了能快速补充体力的肉干。
至于那块最珍贵的【心头肉】,则被林声声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东西蕴含的生命能量太磅礴了,她准备将它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