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清虽然和张师爷谈论了一阵子才往点灯阁赶来,但时间依旧还很早。
大门口,几个负责清晨卫生工作的小厮正在清扫落叶。
这里自然没有人专门等待彭清。
虽然有小厮在门外扫地,但点灯阁暗红色的大门依旧紧紧关闭。
咚咚咚!
彭清敲了三下门后,一个少年打开了大门。
“彭掌柜,您怎么又来了?”打开门的是梁小福,上一次彭清前来想面见陆缺便是他开的门,最后被柳宗国以陆缺不在,点灯阁是涉密机关为由,没让他进入。
“小梁,我有件事情,必须要找柳宗国灯首汇报。”彭清此刻又变脸为刚死了弟弟的苦命人形象。
“彭掌柜,您脸色很不好哎。”梁小福看似关心的问道,实则是要摸个大体情况,确保是可以通报的事项。
“嗯,出了个急事。麻烦小梁你去通报一下。”
梁小福见彭清脸色苦大仇深,看样子真的出了事,便不再迟疑,点了点头关上门赶紧朝里面跑去通报。
“该来的还是要来。”柳宗国听完梁小福通报后感慨着,此刻心里竟然还有些窘迫,怕和彭清见面。
究其原因,毕竟是自己手下杀了人家亲弟弟,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故意护短让陆缺抓紧逃走。
柳宗国平生做事大开大合,凡是讲究公平公正,但在此事的处理上,有种自己欠了彭清什么似的内疚感。
白岐看出了灯首的难处,主动向柳宗国请缨:“灯首,这个彭清不妨由我先去会一会,如果他问起来,我就说你不在。”
“嗯,也好。”柳宗国点了点头,心中的石头被白岐挡下,顿时一阵舒展。
白岐,你真是一个很合格的常务副。
大门口,白岐在梁小福的带领下,见到了彭清。
“在下遇州点灯阁白岐,敢问彭掌柜何事?”白岐客气的问道。
“白岐阁下,点灯阁的陆缺可在,你可知他昨晚做的事情。”
“陆缺啊,真不巧,昨晚收到加急的命令,他去邑都了。”
“去邑都,为什么去邑都?”
“五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即将开始,他作为邑都掌灯阁指定的点灯人,去掌灯阁帮助工作,维持祭天大典期间的皇城治安。”白岐诚恳的解释道。
白岐的态度,让彭清感觉似乎白岐并不知道陆缺杀死了彭冠的事情。
怎么那么巧,偏偏在昨晚加急去邑都,骗傻子的理由吧。
彭清稍微一思考,就看穿了这是点灯阁的要保人的把戏。
那么,不妨就借坡下驴。眼前这个白岐,很明显是柳宗国推出来顶包的,看着也挺和善。
如果真要面对那个法力无边的柳宗国,彭清自己还真有些发怵,担心他再有什么看穿内心的术法。
“陆缺昨晚杀死了我的亲弟彭冠,彭冠是正在建造商业街的恒太水木作负责人。”
白岐先是做吃惊状,准备用陆缺走了自己不知情来敷衍他。
但还没等白岐开口,彭清又继续说:“说来我的那兄弟也是死有余辜,勾结人贩子,买卖孩子用来打生桩。但人终究是陆缺杀的,我不能不管,今日来就是想向点灯阁知会一声。”
白岐没想到彭清的态度这么好,准备说些宽慰的话,刚要开口,彭清又继续说道:“请您转告灯首,恒太水木作是万恒元旗下的产业,彭冠虽然是工头,但不影响大局,很快就会委派新的工头过来,商业街的建设一切照旧。”
这好像,不是我们点灯阁关心的内容吧。
“既然陆缺不在,那我也告辞了。对了,我弟彭冠毕竟是万恒元的人,相关情况我也已经向邑都的万恒元商会总部报告。如果总部有什么事情,就再说吧。”
“这个……”白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彭清双手抱拳。
“告辞。”
彭清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这……
自己明明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事情就解决了。
白岐揩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看来是柳宗国和自己多虑了,这个彭清,主动承认自己弟弟的错误,就差没说自己弟弟死有余辜了,完全就是一个深明大义、耿直善良的大好人嘛。
转头,白岐就向柳宗国汇报了有关情况。
柳宗国也是疑惑的来回踱步,搞不清这彭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去州府衙门了吗?那边什么态度?”
“我连插话都没捞着,他没说去没去衙门,只说了已经给万恒元总部报告了。那种感觉就像,就像……他是为了流程不得不向万恒元总部报告,如果万恒元总部找我们遇州点灯阁什么麻烦,和他无关。
怎么感觉死的就跟不是他弟弟,是无关人的感觉一样。”
“你说到点子上了。”柳宗国停下脚步,看着白岐,说道:“不是所有的兄弟,都关系那么好。有的甚至可能是仇人。”
“可他们俩同时被万恒元派到遇州,不正是应了那句古话‘上阵亲兄弟’吗?”
“你想想,这件事发生之前,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亲兄弟,也从来没听说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一桌酒席上吧。”
“这倒是。这么说的话,彭清不会继续追究了,我们让陆缺走的太匆忙了。”
“不,他走的刚刚好。如果他还留在遇州,这件事才不好处理。”
白岐想了想,是这么回事,陆缺不在,还是被派往了无人惹得起的邑都掌灯阁,正好给了彭清无法继续追究的理由。
事已至此,彭清已经完成了作为一个哥哥该做的一切,就此可以了结了。
但柳宗国和白岐不知道的是,其实陆缺这时候还没走出去遇州城。
本来就刚从耳城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大招“离火燎天”,虽然晋升七阶着实舒服了一把,但也掏空了身子,随后在李纯那里释放纯阳之力,更加掏空。
身体素质再强横的人,也需要休息。
从海宴河清走出去没一会儿,吃饱的陆缺就昏昏欲睡,为了防止睡着时两匹马被偷走,陆缺随便找了个半夜绝对没人敢来的乱葬岗,拴好了马匹,铺平了一片草窝,倒头便睡了起来。
你说吓人?纯阳者可不怕,乱葬岗里就算有鬼,也属于一般的鬼,根本不能近陆缺的纯阳之体。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明。
当一名拾柴的老者用一根粗木棍戳陆缺的身体时,陆缺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嘿,兄弟,怎么在这里睡了。”
听着老者的声音,陆缺揉了揉眼睛。
由于自己没有穿点灯人的制服,而是穿的不显眼的便服,所以老人认不出陆缺的身份,亲切的喊他“兄弟”。
好像他忘了给自己加上一个“小”字,这个年龄差,“小兄弟”才更合适嘛。
陆缺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恢复清醒,问道:“什么时辰了,大爷?”
“巳时了已经。”
巳时,那岂不是上午十点了。靠,得抓紧跑路。
陆缺转头,看到两匹马还在悠闲的吃草。
“大爷,谢谢你叫醒我。”陆缺摸了摸怀里的兜,摸出来一钱银子扔给老头。
“哎哟,就这么点事还有感谢费。”老头高兴的笑开了花,露出了只剩半颗的门牙。
陆缺见这老人样子蛮有趣,便有意和他多聊几句。“大爷,我看你身体挺硬朗啊。有什么诀窍吗?”
“天天在外边拾柴火,专跑别人不去的地方,一冻冻一天,一饿饿一天。”
“哎呀,大爷那你身体保持的真好。”如此恶劣条件下还能腰杆挺直,身形矫健,陆缺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顺便问道:“大爷高寿?”
“二十五。”
……
“别了,兄弟。”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开始称呼我为兄弟了。
陆缺摆了摆手,马鞭子凌空一抽,带着另一匹马狂奔而去。
嗯?我显得很老吗?留在原地的大爷摸着自己嘴巴的胡须,和全是皱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