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决意南下的消息,如同在已沸的油锅中再添猛火,彻底点燃了河北大地积蓄已久的能量。邯郸大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数十万将士肃立,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战意直冲云霄。
刘秀身着戎装,立于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全场:“将士们!更始昏聩,奸佞当道,猜忌功臣,更害我兄长!此仇不共戴天!如今天下纷扰,黎民倒悬,我辈既掌利器,岂能坐视?今日,我等便渡河南下,清君侧,靖国难,还天下一个太平!”
“清君侧!靖国难!还太平!”
“愿随明公,扫平天下!”
台下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浪震天动地,连天上的浮云似乎都被冲散。耿弇、吴汉、铫期、王霸等将领立于阵前,眼神锐利,杀气腾腾。
“出发!”刘秀拔出佩剑,直指南方!
大军开拔,如同一条钢铁洪流,浩浩荡荡,向着黄河岸边涌去。前锋耿弇、吴汉早已派出精锐斥候,探查渡口,扫清对岸小股敌军。冯异、邓禹坐镇中军,运筹帷幄。祭遵则带着执法队,穿梭于行军队伍之间,严明军纪,确保秋毫无犯。
渡河之战,并未遇到想象中的激烈抵抗。对岸的更始守军,大多听闻过刘秀在河北的威名与仁德,更知昆阳之战的神迹,本就军心浮动。加上王匡、王凤派来的所谓“心腹”将领不得人心,指挥混乱。在耿弇、吴汉两员虎将的猛攻下,几个主要渡口的守军稍作抵抗便纷纷溃散或投降。
刘秀大军主力,顺利渡过天险黄河,踏入了中原腹地!
首战目标,直指河内郡重镇——邺城。此地乃南下洛阳的咽喉要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邺城守将,乃是更始政权委任的尚书仆射谢躬。此人并非王匡、王凤嫡系,能力平庸,且对刘秀并无太多恶感,更多是奉命行事。
大军兵临城下,并未立刻发动强攻。刘秀采纳邓禹之策,围而不打,遣使入城,陈说利害。使者并非空言恫吓,而是详细说明了刘秀的志向、军纪以及对归附者的宽厚政策,并直言王匡、王凤倒行逆施,更始政权败亡在即。
与此同时,耿弇、吴汉在城外耀武扬威,展示军容之盛。那肃整的军纪,精良的装备,以及士卒眼中昂扬的斗志,都给城头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谢躬本就摇摆不定,见城外大军气势如虹,城内守军士气低落,又听闻刘秀在河北善待降卒、名臣的名声,权衡再三,终于在围城三日后,开城纳降。
刘秀兵不血刃,取下邺城!大军入城,果然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并妥善安置了谢躬及其部众。消息传出,河内郡其他县邑更是望风归附,刘秀兵锋所向,几乎传檄而定!
行辕暂设于邺城府衙。刘秀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行动。
“明公,邺城已下,河内门户洞开。我军当一鼓作气,直扑洛阳!”吴汉抱拳请战。
邓禹却摇头道:“吴将军勇猛可嘉。然,洛阳乃更始都城,城高池深,必有重兵把守。王匡、王凤虽失德,但困兽犹斗,若我军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则河北新附之地恐生变乱,且予其他观望势力以可乘之机。”
冯异接口道:“仲华所言甚是。不如暂缓攻洛,先巩固河内,西取河东,南定河南,剪除洛阳羽翼,断其外援。同时,广布仁德,招揽四方豪杰。待时机成熟,洛阳可不战而下!”
刘秀沉吟片刻,点头道:“便依二位先生之策。传令,以邺城为基,分兵略定河内诸县,招抚流亡,恢复生产。同时,遣使联络南阳、荆襄等地与我交好之势力,共图大业!”
战略既定,刘秀集团如同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一面以武力清扫更始政权在河内的残余势力,一面以仁政收拢民心,扩张的脚步稳健而迅速。
……
海外仙岛,岁月依旧静好。
但秦汐近几日,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练功时,她会偶尔走神,目光茫然地望向西北方向。夜晚入睡,也时常被一些模糊而混乱的梦境惊醒,梦中似乎有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的金铁交鸣,还有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带着铁锈与焦糊的气息。
“娘亲,我最近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很远的地方,有很多人在打架,很难过……”秦汐依偎在阿莲身边,小声说道。
阿莲只当是小孩子心思敏感,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汐儿是不是练功太累了?别胡思乱想,我们在这岛上平平安安的,外面的事情,有爹爹操心呢。”
秦寿将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这是秦汐天生灵觉随着修为增长,感知范围扩大,对远方大规模战争杀伐之气产生的本能反应。那冥冥中的血与火,即便相隔万里重洋,依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纯净的心灵中激起了涟漪。
这一日,秦寿没有指导秦汐具体的招式,而是将她带到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面对浩瀚无垠、波涛起伏的大海。
“汐儿,静心,凝神。”秦寿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要抗拒那些感觉,试着去感受它,如同感受这海风、这潮汐。”
秦汐依言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绪,将那份莫名的烦躁与悲悯,当作一种特殊的“声音”去倾听。起初,那“声音”混乱而尖锐,让她眉头紧蹙。但在秦寿温和的气息引导下,她逐渐放松下来,灵觉如同触手般缓缓延伸。
她“看”到了!并非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弥漫在天地间的“气”。西北方向,一股浓烈无比、混杂着决绝、愤怒、恐惧与血腥的赤黑色气柱冲天而起,搅动风云!而在那赤黑气柱的周围,隐隐有一股虽然相对弱小,却更加凝聚、带着勃勃生机与坚定意志的青白色气流,正在不断壮大,与之对抗、侵蚀。
“爹爹……那是……”秦汐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惊悸与茫然。
“那是人间杀伐之气,是命运交织的洪流。”秦寿淡淡道,目光依旧望着大海,“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自古皆然。你所感知到的,不过是这洪流中的一朵浪花罢了。”
“可是……死了好多人……”秦汐低下头,语气有些难过。她天性善良,虽未亲见,但那感知中的惨烈,依旧让她心生恻隐。
秦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悲悯之心,人皆有之。但汐儿,你要记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等修道之人,虽求超脱,亦不能完全漠视。然,如何自处,何时介入,需有足够的智慧与力量。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守护好本心,明辨是非,便是最好的修行。”
秦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心里。她再次望向西北方,眼神中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思索。那远方的纷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射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悄然播下了一颗种子。
秦寿看着女儿,心中微叹。乱世已至,即便是这海外仙岛,恐怕也难以永远隔绝所有的风雨。女儿的灵觉,是天赋,或许,也是某种宿命的牵引。
他抬头,望向苍穹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冥冥中运转的天道,以及那潜伏在世界之外、蠢蠢欲动的幽墟阴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轻声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至少此刻,阳光正好,海风怡人,家人安在。未来的事,便留给未来的自己去应对吧。
仙岛的日子,在秦汐悄然增长的灵觉与远方隐约传来的杀伐之声中,继续流淌,平静之下,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