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外是东江市的繁华景象。
沈天行坐在舒适的皮质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钢笔。
刘亮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轻松而又略带谄媚的笑容。
语气里更是带着佩服说道：“姐夫，还是你厉害。”
“郑涛那家伙，之前在我面前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结果这才几天？”
“不仅案子按咱们的意思了了，我听说他们一家子昨天也欢天喜地搬进新家了。”
随后刘亮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
“我还以为马富强提拔起来的人，能有多硬气呢。”
沈天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成竹在胸的笑意。
他将钢笔轻轻放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
“亮子。”
“你在系统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这人啊，穿上那身制服，他是所长，是局长。”
“可脱了那身衣服，他又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是人，就有牵挂，有软肋。”
沈天行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和刘亮各斟了一杯茶，茶香袅袅。
“郑涛是个聪明人。”
沈天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马富强对他有知遇之恩，不假。”
“但恩情是恩情，现实是现实。”
“马富强自己现在在局里是什么处境？”
“你这个常务副局长，加上柳思铭，他要想做点事，哪一步不是磕磕绊绊？”
沈天行抿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郑涛坐在那个位置上，每天面对的是什么？”
“是具体的案子，是辖区内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是需要实打实资源去解决的问题。”
“马富强能给他提拔的机会，但能给得了他孩子上最好学校的名额吗？”
“能瞬间解决他家里的实际困难吗？”
“当眼前的现实问题火烧眉毛的时候，远处领导的恩情，分量就得掂量掂量了。”
刘亮连连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马富强现在空有个局长的名头，很多事根本施展不开。”
“下面的人眼睛都亮着呢，知道跟着谁走，路才顺畅。”
沈天行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窗外广阔的城市天际线，语气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
“至于徐天华副书记……”
“他位置是高，离郑涛也太远了。”
“他考虑的是全市政法工作的大局，是政治平衡，是和其他市委常委之间的博弈。”
“郑涛一个基层派出所所长每天的柴米油盐，妻儿老小，根本入不了他徐书记的法眼，他也顾不过来。”
随后沈天行转过头，看着刘亮，眼神冷静的说道：“所以，郑涛会妥协，一点也不奇怪。”
“我给他的，不是空洞的许诺，是能立刻改变他家庭境遇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房子，孩子的前途，这些是他当下最迫切需要解决的。”
“而我让他做的，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灵活处理一个双方已达成和解的普通纠纷。”
“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刘亮由衷地赞叹道：“姐夫，你这看人的眼光，拿捏分寸的火候，我是真服了。”
“在东江这十几年，形形色色的人，还真没几个能跳出你的手掌心。”
沈天行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深沉。
“话不能说满。”
“说到底，不过是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怕什么，然后在这之间，找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平衡点。”
“糖衣炮弹……这炮弹外面裹的糖，甜不甜，够不够分量，能不能恰好甜到让他心甘情愿咽下去，才是关键。”
“直接硬来，那是下下策，容易崩了牙。”
沈天行重新拿起那支钢笔，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沉稳。
“安年那边，你多盯着点，让他最近安分些，别再给我惹是生非。”
“出国的手续抓紧办。”
“明白，姐夫，你放心。”
沈天行不再说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徐天华办公室，气氛有些凝滞。
市公安局局长马富强垂着头，站在办公桌前，脸上火辣辣的，不敢直视坐在桌后的徐天华。
马富强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尴尬说道：“徐书记，我……我检讨！”
“是我识人不明，用人失察！”
“郑涛他……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被……”
徐天华抬起手，轻轻打断了他，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怒。
“坐吧，富强同志。”
等马富强有些拘谨地坐下，徐天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初来乍到，情况复杂，看走眼一两个人，不奇怪。”
“市公安局那边，刘亮和柳思铭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你刚去，工作上有些被动，我能理解。”
徐天华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喝，又轻轻放下。
“关键是，发现了不对的苗头，要及时掐灭。不能让它蔓延开来，成了气候，那以后工作就更被动了。”
马富强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徐书记，我知道该掐灭。”
“可是……现在局党委会上，刘亮和柳思铭联合起来，加上几个中间派摇摆不定，我……我提出的意见，很多时候通不过啊。”
“力量对比，确实不占优势。”
马富强的声音越说越低，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徐天华听着，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对了。”
“前些天，我和家军书记闲聊的时候，家军书记提到，市人大法制委员会那边，现在还空缺着两位副主任委员的职位。”
“正愁没有合适的有政法工作经验，又能顾全大局的同志去充实力量呢。”
马富强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胸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
唐家军是市委书记，他提到市人大法制委员会缺两位副主任，这意思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这是要把刘亮和柳思铭调离公安局，给他扫清障碍啊！
“徐书记！这……”
马富强激动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脸上瞬间阴转晴。
徐天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语气转而变得严肃起来道：“富强啊。”
“绊脚石，组织上可以帮你搬开。但是，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
“如果局里的障碍清除了，后续的工作你还抓不起来，打不开局面……”
徐天华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声响。
“那就别怪我在下次全市政法工作会议上，点名批评你马富强同志工作不力，驾驭不了局面了。”
“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马富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身体站得笔直，所有的沮丧和尴尬都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
“请徐书记放心！”
“只要局里的班子能够理顺，我马富强向您立下军令状！”
“半年之内，一定彻底扭转公安局的工作风气，牢牢掌握住局面！”
“如果做不到，我主动向您检讨！”
徐天华看着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有这个决心就行。”
“去吧，好好准备。”
“组织上相信你的能力。”
“是！徐书记！”
马富强敬了一个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脚步沉稳有力，与来时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