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翠屏再也忍不住，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小姐，你的伤……”
她的手在半空中颤抖，想扶云曦躺下，却又不敢触碰，害怕一丝力道都会让她痛得晕厥。
云曦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无妨。”
“怎么会无妨！”翠屏哭得喘不上气来，“你后背的伤口全部崩裂，血已经把绷带浸透了！小姐，你这是何苦……”
云曦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床榻上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心中翻腾着千头万绪，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这时，殿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惊雷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
他走到翠屏跟前，将盒子郑重递过去，语气少见地温和：“这是库房里最好的金疮药，专治刀剑之伤，对云姑娘的伤势应有奇效。”
翠屏怔了怔，连忙双手接过，眼眶愈发湿润：“多谢惊雷大人。”
惊雷颔首，目光在夜玄凌和云曦之间流转，嘴唇翕动几次，似有千言却终究咽下。
“属下已让人在偏殿备好床榻，方便王爷静养。”他最后说道。
“不必。”云曦立即开口拒绝。
惊雷眼中闪过诧异。
云曦抬眸，眼神清明而坚定：“若是玄冰蛊毒在发作，我守在这里能第一时间察觉。”
惊雷沉默须臾，终于点头：“是，属下遵命。”
殿内，翠屏小心翼翼地揭开檀木盒盖。
盒中盛着一瓶如凝脂般的乳白膏药，幽幽散发着草木清香，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小姐，奴婢这就给您上药。”翠屏哽咽着说。
云曦轻轻颔首，艰难地侧过身，将伤痕累累的后背暴露出来。
翠屏解开沾满血渍的绷带，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鞭痕、棍伤、烙铁留下的焦痕……层层叠叠，惨不忍睹。有些伤口刚刚结痂，却因为方才用力而全部撕裂，血肉翻卷，触目惊心。
鲜血混着破碎的血痂渗出，在惨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像一幅地狱图景。
“小姐……”翠屏的声音再次哽咽。
云曦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痛是真的痛。
但她经历过的，比这更甚的折磨多得数不清。
翠屏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眼泪，轻柔地将金疮药涂抹在云曦的每一道伤口上。
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如泉水般蔓延开来。
云曦能清晰感觉到，那灼烧般的疼痛正在迅速消退。
这药，果然非同凡响。
惊雷拿来的，自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翠屏仔仔细细为每一处伤口敷药，而后换上洁净的细棉布重新包扎。
“小姐，您千万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翠屏哭着说，“您本就体弱，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翠屏处理完伤口，又轻手轻脚地扶云曦躺好。
“小姐，您好好歇着，有事就唤奴婢。”翠屏低声道。
云曦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但她的心思根本无法平静。
脑海中反复浮现夜玄凌倒下的那一刻。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让她几近窒息。
床榻上，夜玄凌静卧不动，面色惨白如纸。
但他的眉心，却微微蹙起，仿佛在与什么作无声的抗争。
他的手指，在被褥上轻轻颤了颤。
夜色渐深。
殿内燃起了龙涎香烛，昏黄的光晕在纱幔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云曦就这样躺在床榻旁，视线紧紧锁定在夜玄凌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她怕一旦眨眼，他便会消失无踪。
怕稍有松懈，他就会……
不，她不敢往下想。
翠屏守在一侧，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倚在椅背上进入了梦乡。
殿内只余云曦一人清醒着。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夜玄凌冰冷的手。
但他没有任何回应。
就那样静静躺着，如同一尊冰雕。
“夜玄凌……”她在他耳畔轻唤，“你醒醒……”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那只手，忽然微微动了动。
她看见，夜玄凌的睫毛轻轻颤动。
下一刻，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虽仍有些涣散，却已重新燃起了神采。
“你……”夜玄凌的嗓音沙哑低沉。
他凝视着云曦，眉峰微蹙。
“哭过了？”
云曦愣住。
“没有。”她嘴硬地反驳，声音却明显带着哭腔。
夜玄凌直直望着她。
“说谎。”
云曦抿紧嘴唇，不再辩解。
她只是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仿佛怕他再度离开。
夜玄凌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出声。
“本王还活着。”他语气里透着玩味，“你这般紧张，是怕欠的债无处偿还？”
云曦心头一震。
她抬眸看他，眼眶依旧泛红，声音却染上愠怒：“你居然还有闲心说笑？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
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了。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死。
夜玄凌望着她，眼底的寒意褪去几分，多了一丝柔和。
“本王知晓。”他低声道，“但本王说过，死不了。”
云曦咬着唇，泪水又一次滑落。
“你这个……混账……”她哽咽着骂，“明明那样虚弱，为什么还要强撑着来找我？明明应该安心养伤的……”
“你又何尝不是？”夜玄凌打断她，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浑身是伤还硬撑着喂药。你的伤口，崩裂了吧？”
云曦呆住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
“本王虽昏迷，意识却未全失。”夜玄凌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你伤口撕裂的痛，本王都感受到了。”
云曦的脸腾地红了。
她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我……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她低声说，声音里透着心虚。
“还不够多？”夜玄凌轻哼，眼底却泛起笑意，“从鬼哭崖至今，你欠本王的，十辈子都还不完。”
云曦咬紧下唇。
她明白，他说的没错。
从鬼哭崖那一刻起，她就欠他太多太多。
可她不愿欠人。
她云曦这一生，最厌恶欠债。
夜玄凌看着她那副又倔强又纠结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还不清，那便不要还了。”他低声说，话语里蕴含着某种深沉的情绪，“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人。生为本王所有，死亦是本王的魂。”
云曦心跳如擂鼓。
“你……你又在胡言乱语……”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本王从不胡言。”夜玄凌紧盯着她，眼神认真得骇人，“本王所说，句句为真。”
云曦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可心跳却快得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殿内，陷入一片微妙的静谧。
只有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夜玄凌凝视着云曦，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他发现，逗弄这个女人，竟是如此有趣。
云曦咬着唇，不知如何应答。
她只能继续紧握他的手，试图从这份实在的触感中寻得一丝安全感。
夜玄凌看着她，忽然轻声问：“你的伤，还痛吗？”
云曦怔了怔，摇头：“不痛了。惊雷送来的金疮药极好。”
“那就好。”夜玄凌低语，“日后莫要再如此拼命。本王尚未死，轮不到你来玩命。”
云曦咬唇，低声道：“你为救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为你做这些，算不得什么。”
“傻瓜。”夜玄凌轻笑，声音里透着宠溺，“本王救你，是因为你是本王的人。你为本王拼命，也是因为……”
他话音一顿，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光。
“因为什么？”云曦下意识追问。
“因为你舍不得本王死。”夜玄凌语气笃定。
云曦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谁……谁舍不得你死了！”她恼羞成怒，“我只是……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是吗？”夜玄凌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本王若死了，你便无须还债了。”
“你敢！”云曦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妥。
夜玄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眼中满是戏谑：“看，你果然舍不得。”
云曦羞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瞪着他。
可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