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盐场的朱红大门包着铜钉,鎏金“孟氏盐府”匾额在残阳下反光刺眼,照得排队盐民蜡黄的脸更显憔悴。嬴政三人刚混进人群,四名腰挎短刀的家丁便横栏在前,为首者甩动皮鞭,“啪”地抽在青石板上,碎渣溅到盐民裤脚:“买盐先缴人头税!每人每年二十文,少一文都滚蛋!”
“人头税?”李斯佝偻着腰,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故作困惑,“掌柜的,我们是外地粮商,就买几斤盐路上应急,怎还要缴这税?”
“孟大人定的规矩,你敢质疑?”家丁眼露凶光,皮鞭直指李斯鼻尖,鞭梢带着风,刮得人脸颊发疼,“不管本地外地,沾孟府的盐就得缴!不缴?打断你的腿,扔去盐矿填坑!”
人群中,一名衣衫褴褛的盐民哆哆嗦嗦摸出五文钱,手指冻得发紫开裂,钱串子还缠着破旧的麻线:“我……我只有这五文,能不能先欠着?家里三个娃快断盐了,连哭都没力气……”
“欠?”家丁嗤笑一声,抬脚就往盐民肋骨踹去,脚尖狠狠一碾!盐民“嗷”地一声闷哼,倒飞出去,怀里的粮袋摔在地上,小米、粗粮撒了一地。家丁还不解气,抬脚踩着粮粒来回碾压,泥沙混着粮食嵌进石缝:“孟大人的税也敢欠?穷鬼就该喝西北风!”
盐民趴在地上,嘴角渗着血沫,伸手想去捡地上的碎粮,却被家丁一鞭抽在手腕,一道红痕瞬间鼓起。他浑身颤抖,眼泪混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却连半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谁都记得,上月有盐民争辩,被家丁打断胳膊,拖去盐矿后就没了音讯。
这一幕被直播镜头怼近拍摄,弹幕瞬间炸屏,怒火几乎要冲破屏幕:
【草!这哪是收税,分明是行凶!】
【二十文够盐民活半个月,孟仲不得好死!】
【看盐民的手,冻得全是裂口,还被抽!始皇快出手啊!】
嬴政的指节攥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周身低气压让旁边盐民下意识躲闪。蒙毅悄悄按住腰间铜剑,指腹已将剑柄摸得发烫,眼神冷得能结冰。李斯连忙拉住两人,从袖中掏出六十文钱递过去,陪笑道:“误会误会,我们缴!”
家丁接过钱,用牙咬了咬,确认是真的,才撇撇嘴让开道:“进去后规矩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盐场内部更是触目惊心。左侧晒盐场上,雪白的精盐堆得像小山,颗粒均匀,被绸缎裹着塞进密封陶罐,罐口贴着“匈奴专供”“关东贵族”的红签,家丁们正小心翼翼往马车上搬,生怕撒了半粒;右侧售盐处,几个破旧木筐里堆着发黑的碎盐,掺着泥沙、草叶,甚至有细小的石子,捏一把能挤出浑浊的盐水。
“掌柜的,这盐怎么这么差?”李斯指着碎盐皱眉。
售盐管事斜睨着他,满脸鄙夷:“想要好盐?一斤换半石粮,或拿黄金来!这碎盐是给穷鬼的,嫌差就别买!”
李斯不动声色掏出一锭银子,在管事眼前晃了晃:“我们给关东商号采购,要大量好盐,价格好商量。”
管事眼睛瞬间亮了,贪婪地盯着银子,手指在衣角蹭了蹭——指甲缝里还沾着盐渍和泥垢,连忙拉着李斯到一旁:“贵客早说!好盐有十万斤,全留着给匈奴和关东贵族!不过你多给点好处,我偷偷匀你几百斤。”他压低声音,得意地笑,“三日后就抬价到一斤一石粮,这些碎盐成本为零,稳赚不赔!”
“得亲眼看看成色。”李斯道。
管事立刻应承:“跟我来,库房在后院!”
嬴政和蒙毅紧随其后,蒙毅暗中将管事的话、盐场的场景一一记下,直播镜头通过隐蔽角度,把“好盐私藏”“碎盐掺沙”“囤盐抬价”的证据拍得一清二楚。
离开盐场时,天色已暗。刚拐进街角,一道黑影突然窜出,正是陈盐翁。他手背有道狰狞的鞭痕,警惕地扫了四周,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嬴政手中,声音哽咽:“这是孟仲的账本,记着他涨盐价、吞盐利,还有给匈奴运盐换兵器的事!”
嬴政打开布包,泛黄的纸页边缘磨得毛边,上面有盐渍和泪痕,字迹潦草却清晰:“三年吞盐利百万两黄金”“运盐五千斤换匈奴马匹百匹、弯刀五十柄”“盐民欠税者,押盐矿苦役,每日仅一勺碎盐”。
“已有十个盐民饿死,二十多个被抓去盐矿,再也没出来……”陈盐翁老泪纵横,刚要跪地,被嬴政一把扶住。
嬴政合上账本,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冷得像万年寒铁。他转头对蒙毅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极低:“连夜联络附近驻军,包围盐矿和孟府,不准走漏一人。”
蒙毅颔首,转身便隐入夜色,脚步轻得像猫。
李斯快速翻看着账本,眉头紧锁:“陛下,账本上还有孟仲勾结关东旧贵族的记录,需立刻拟缉拿文书。”
“不必等三日。”嬴政抬手按住账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明日一早,直奔盐场,当场拿人。”
就在这时,远处盐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家丁的呼喝:“奉孟大人之命,全城巡查,捉拿可疑分子!”
嬴政眼神一凛,拉着李斯和陈盐翁往巷弄深处退去。阴影中,他腰间铜剑微微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马蹄声越来越近,灯笼的光扫过巷口,照亮了地上的碎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