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之中,五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张无忌已从一个孩子长成了身形挺拔的青年。
这期间,他将白猿送他的四卷九阳神功经书尽数研习通透,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不息,寒毒也被全部化解。
凭这身内力,既能抵御严寒酷暑,也能隔绝世间百毒。
有白猿与群猴相伴左右,谷中的日子倒也不算孤寂。只是每到夜深人静,张无忌却是会梦到许多东西。
他最常梦到的,是冰火岛上与父母、义父相守的童年岁月。有时也会浮现武当山上太师父的慈爱面容以及诸位师伯、师叔的关切身影,或是蝴蝶谷中跟随胡青牛学医的日夜。
偶尔,初入山谷时的那场关于朱九真的朦胧春梦也会再次浮现,勾起一丝年少时的懵懂情愫。
除此之外,张无忌还梦到过许多光怪离奇的景象:他立于山巅,麾下群雄俯首跪拜,就连杨不悔的亲爹,那个武功盖世的杨逍也恭顺臣服。
他身旁还有四位女子相伴,或温婉端庄,或古灵精怪,或体贴入微,或智勇双全,她们的面容虽模糊不清,眼中的深情却真切动人。
这是这些景象却是断断续续,许多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人与事,张无忌记得小时候也经常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只当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九阳神功已然大成,张无忌闲来无事,便想起了被困在山洞另一侧的朱长龄。以他现在的功力,早已不惧此人,于是施展缩骨功,轻松钻过了那处狭小的山洞。
眼前的景象让张无忌微微一怔,只见朱长龄蜷缩在角落,早已没了昔日威风凛凛的模样。
以前的朱长龄衣着华贵、举止儒雅,活脱脱的一个谦谦君子模样,而如今对方衣衫破碎不堪,身形枯瘦如柴,双眼深陷,满脸蓬乱的胡须纠结在一起,活脱脱一个野人模样。
张无忌在谷中尚能自由活动,与猿猴为伴,而朱长龄仅有一丈见方的悬空平台,无遮无挡,吃喝拉撒全在此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这五年里,张无忌每日只扔些野果供他果腹,从不与他多言,朱长龄孤独的发紧时,便只能对着石壁喃喃自语,将过往的荣华富贵在心头一遍遍咀嚼。
这般绝望的日子,于朱长龄而言不啻于地狱煎熬。他曾数次想纵身跃下深渊了断残生,却终究被求生的本能拉回了现实。
此刻,朱长龄正蜷缩在石壁上昏睡,梦中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家中大摆宴席,觥筹交错,宾客满座,妻子女儿围在身旁,尽享天伦之乐。
正当他抬手欲举杯畅饮时,肩头突然被人轻轻一拍。他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竟是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惊得他结结巴巴:“你…… 你……”
“朱伯伯,是我,张无忌。” 张无忌面带微笑,语气平和。
朱长龄见状,又惊又怒。自己五年间过得猪狗不如,而昔日的少年却出落得高大英武,面色红润,一股妒火与怨气瞬间直冲头顶。
他猛地探出手,想趁机制住张无忌,可指尖刚触到对方衣衫,便被一股炙热的内力反弹而回,掌心如遭火烧般剧痛。
“你……你……这是甚么功夫?”
张无忌本性纯良,早已忘了之前的教训,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从白猿处获得秘籍、习得九阳神功的经过说了出来,并且告知九阳真经仍在山洞另一侧。
朱长龄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当即心生毒计,他假装失足踏空,从悬崖边摔落,顺势挂在一株松树枝上,假意呼救。
张无忌救人心切,不及细想,瞄准松枝便纵身跃下。岂料朱长龄早已暗中折断树枝,他借力不成,身形径直向崖底坠去。
而朱长龄则抓着崖边的藤蔓爬回平台,随后迫不及待地钻入山洞寻找经书。可他不知张无忌是凭缩骨功方能通过窄洞,自己身形臃肿,刚钻到一半便被死死卡住,进退不得,只能坐等死亡降临。
坠下悬崖的瞬间,张无忌只觉又气又悔,暗骂自己实在太蠢,再次轻信恶人。
同时也是凝神运转九阳神功,试图寻找一线生机。可崖间没有一物可以借力,下坠之势越来越疾,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崖底有一处厚实的雪堆。他立刻在空中调整身形,连翻数个筋斗,朝着雪堆猛扑而去。同时运转九阳内力,缓冲下坠的力道。
万幸雪堆之下是一堆柴草,极大地消解了冲击力,不过,张无忌虽未丧命,双腿却已齐齐骨折,剧痛钻心,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强忍疼痛,用双手从柴草堆中爬出,翻滚到雪地上。
未曾想白雪之下暗藏一块石头,他的后脑重重磕在上面,眼前一黑,顿时晕死过去。
昏迷之前,他似乎看到有人从旁边纵身跃出,俯身查看他的情况,只是还没等他分清是现实还是幻觉,意识便彻底沉入黑暗。
昏迷之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再次浮现,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而是连贯清晰的人生轨迹。
他仿佛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温了自己的一生。冰火岛的童年时光,父母带他返回中原遭遇的种种劫难,武当山上父母被逼自尽的悲伤与无助,太师父带他求医的颠沛流离,蝴蝶谷学医的两年光阴,护送杨不悔寻父的一路艰辛,以及此番被朱长龄欺骗坠崖的始末。
“这便是死前的走马灯吗?” 张无忌在心中苦笑着想道。
可幻象并未停歇,继续在他眼前铺展。
他看到自己掉下山崖没死,之后被一个姑娘救了,这个姑娘正是他之前梦到的红颜知己之一。他明明没见过对方,却立即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那是自己的表妹殷离。
后来他和殷离被灭绝师太抓住,邂逅了另一个红颜知己周芷若。接着他被带到了光明顶,力挫六大门派,解救明教于危难,还结识了小昭,最终登上了明教教主之位。之后在绿柳山庄,他遇到了这辈子最爱的人 —— 赵敏。
这些画面像放电影般飞速流转,之后他解救武林各派,联合明教与武林正道对抗蒙古大军,见证了周芷若因爱生恨、堕入歧途,亲历为营救义父举办的屠狮大会,最后与赵敏携手归隐大漠,直至老死于边疆。
汹涌的记忆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张无忌只觉脑袋如遭重击,两份记忆融合到了一起,他猛地醒了过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重生了?”
张无忌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剧痛传来,证明这不是梦境,他真的回到了二十岁。这时候他还不是明教教主,九阳神功也才刚练出些门道。
随后上一世的遗憾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昭被迫远赴波斯,再无相见之日;周芷若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深陷歧途;殷离心灰意冷远走他乡;义父遁入空门,外公为帮自己而亡,师伯莫声谷惨死于宋青书之手……
虽然自己最后与赵敏归隐,看似是个圆满结局,可他们在蒙古被视作叛徒,回中原又遭朝廷通缉,一辈子颠沛流离,从未有过安稳的日子。
“这一世,我定要改写所有悲剧!”
张无忌握紧双拳,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可随即他又察觉到一丝异样,这一世的轨迹虽与前世大致相同,某些细节却悄然发生了偏差。
正当他思索之际,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 “砰” 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漫天雪雾。张无忌心头一震,忍着伤痛抬头看去,那个人竟然是朱长龄!
“不对,上一世他并未坠崖!“ 张无忌满心困惑。“难道是两世的作恶多端,在这一世遭了报应?”
朱长龄命也真硬,从万丈悬崖坠落竟未当场毙命。他身体抽搐不止,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却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崖顶,含混不清地嘶吼:“曾铁牛,张。。。”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