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近年愈发深居简出,大半光阴都在武当山深处闭关。之所以百岁高龄仍勤勉不辍,只因他正潜心打磨一门全新武学——“太极功”。
此刻这功法已悟透其中精奥,渐至化境。待他将这门武功彻底融会贯通,其精妙处必不逊于天竺达摩传下的少林绝学,届时武当山自可凭此武学,在武林中再树一帜,大放异彩。
这日是四月初八,明日便是他的百岁寿辰。张三丰深知弟子们早已为寿宴筹备妥当,便特意破关而出,免得扫了众人兴致。
令张三丰惊喜不已的是,房门甫一推开,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十一年前失踪、生死未卜的张翠山。
张翠山抬眼望去,只见师父张三丰须发皆白如雪,双目却亮如寒星,目光如炬;年近百岁之躯,竟仍身形挺拔如苍松,气息绵长似深潭,宛若九天上的仙人临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久违亲切感,陡然如潮水般漫过心头,泪水竟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张翠山只觉四肢百骸都似不听使唤,等回过神时,人已扑进了张三丰怀中。
“师父!”
其余武当五子也齐齐围上,欢声叫道:“师父大喜!老五回来了!”
张三丰虽已活过百岁,又兼修道多年,心境早该超然物外,但见这视若亲子的弟子平安归来,也不禁心神激荡,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抬手轻轻拍在张翠山背上,掌心却陡然触到一股磅礴的内力波动。那内力精纯浑厚,竟已隐隐有了宗师气象。
张三丰微微一怔,疑道:“翠山,你这武功?”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晚些时候弟子再找您细谈。”
张翠山早就料到,在张三丰这等站在武道巅峰的宗师面前,自己的武功修为根本无所遁形,故而早已在心中盘算了一套说辞。
张三丰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如古井,不再追问,随后众弟子服侍他更衣洗漱。期间张翠山只简略提了提冰火岛的经历,顺带告知师父自己已然娶妻。
与原着中相同,张三丰对殷素素的天鹰教身份毫不在意,反倒笑道“与殷天正神交已久”,张翠山见师父如此通达、可爱,心中对这位恩师的敬佩更甚。
他本想多陪师父片刻,没承想天鹰教恰好遣人前来送礼,只得匆匆告退,先去前殿迎宾。
殷天正派来的送礼人是两位老者,一名殷无福,一名殷无禄。二人早年本是横行西南的悍匪,后被殷天正收服,如今已是天鹰教的得力管家。
他们不仅带来了满箱的金银贺礼,还顺带将此前找张翠山麻烦的几个镖局一一收拾妥当,连镖局的镖旗都一并夺了来。
张翠山见此情形,也不禁暗叹天鹰教果然卧虎藏龙。他不敢怠慢,急忙引着殷素素前来见礼。
几人一番寒暄,言语间满是客气,殷无福、殷无禄只再三嘱托二人,待寿辰过后务必回天鹰教拜见殷天正,以全翁婿、父女礼数,随后便告辞离去。
午后时分,按常理本该是几师兄弟一同带着门下弟子、道童打扫武当各处,布置寿辰场地,可张翠山却找了个借口避开众人,悄然前往师父的静室求见。
张三丰此时正盘膝打坐,听到动静后才缓缓睁眼,声音温和:“翠山,有什么事吗?”
“师父,弟子今日是来向您告罪的。”张翠山话音未落,便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有话直说便是,咱们师徒何须如此?”张三丰眉头微蹙,急忙探手将他扶起。
“师父,十年前偷袭三师兄俞岱岩的,正是弟子的妻子殷素素。”张翠山垂首道。
“她当年为夺取屠龙刀,用毒针伤了三师兄,之后又委托龙门镖局护送三师兄回山,没承想却给了歹人可乘之机,最终让三师兄落得那般惨状。”
张三丰闻言,久久没有作声。殿内烛火轻轻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张翠山是他疼爱的弟子,俞岱岩亦是他从小带大的徒儿,掌心掌背都是肉,他如何能偏私?
良久,他才闭目轻叹,道:“唉,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夫妻二人日后亲自去给老三告罪吧。”
“弟子遵命。”张翠山伏地再拜,又道。“虽说三师兄致残的起因在素素,但真正下手的另有其人。这几年弟子曾暗中返回中原查访真凶,幸得老天眷顾,还真查到了线索。”
“是谁?”一股雄浑的真气陡然从张三丰体内散出,殿内空气都似凝了几分。显然,他已是动了真怒。
“三师兄所受的伤,是少林寺大力金刚指所致。此前我们都以为是少林僧人所为,可弟子查到,西域有个‘金刚门’,乃是当年少林寺叛徒火工头陀所创,这门派不仅会大力金刚指,行事更是狠辣歹毒。”
张翠山语速极快地开始交代事情经过,继续道:“如今金刚门已投靠元庭,在汝阳王麾下效力。弟子几年前曾特意去过元大都,见过他们的高手,确认了路数。弟子推测,当年让三师兄致残,根本就是元廷的毒计——目的就是离间我武当与少林,好坐收渔利。”
“好一条毒计!竟想用这等阴毒伎俩搅乱江湖!”张三丰猛然起身,周身衣袂无风自动,须发皆颤,眼中精光暴射,“我这便修书四方,召集天下同道共商对抗元廷大计!”
“师父息怒!”张翠山急忙上前劝道,“弟子如今手中尚无实证,此刻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反倒坏了大事。“
“而且,弟子探查到金刚门手中有一味奇药,名为‘黑玉断续膏’,恰好能医治三师兄的断骨之伤。弟子还需暗中设法取得此药,将三哥救好,方能弥补素素犯下的过错。”
张三丰眼中怒色稍敛,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既如此,那此事便按你说的办,日后行事,务必小心。”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相求。”张翠山又道,“弟子当年被金毛狮王谢逊掳走,误打误撞流落冰火岛,岛上数年与他经历诸多变故,最终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兄弟。”
“只是他当年为报血海深仇,行事狠辣,害了不少无辜性命,如今江湖仇家遍布天下;加之他握有屠龙刀,人人都想寻他报仇、夺刀。”
“唉,这屠龙刀果然是柄祸刀,害人不浅。”张三丰轻叹,目光落在张翠山身上,“你求我,莫非是想让我庇护谢逊周全?”
张三丰明知谢逊罪无可赦,可念及张翠山的情面,若真要庇护,也并非不能出手。
“并非如此。”张翠山摇头,“如今全天下的人都要找我逼问义兄下落,就连幼子张无忌都因此被蒙古人掳走,但我岂能做这背信弃义之事,只是以后我们夫妻在江湖中怕是寸步难行。”
“可弟子还需暗中调查元廷阴谋,还需要寻找幼子,还要为三师兄找药。”张翠山抬起头,诚恳地说道:“因此,弟子想请师父陪弟子演一场戏。”
“什么戏?”张三丰疑道。
张翠山道:“演一场……金蝉脱壳、假死脱生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