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的号角声像淬了毒的蛇信,在西麓的夜风中越缠越紧,尖啸着刮过裸露的岩壁,连空气都泛起震颤。西麓脉桥的玄铁桩已被撞得歪向一侧,接口处的火星随着每一次撞击簌簌掉落,王铁匠挥锤的手臂青筋暴起,古铜色的肌肉在火把映照下绷得像张满的弓,每砸一锤都震得虎口发麻,血珠混着汗水渗进锤柄的纹路里。“再加把劲!把最后两根桩子嵌进岩缝里!”他吼声如雷,火星溅在满是油污的脸上,在沟壑纵横的皱纹里留下点点烫痕,又被顺着下颌线淌下的汗水冲成灰黑色的水痕。三个徒弟轮流顶着断裂的桥板,松木材质的板身早已被压得发出“咯吱”的哀鸣,尖锐的木屑扎进掌心,嵌进指甲缝里,却没人顾得上拔——他们知道,这根桥板撑着的,是身后整个镇子的生路,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掌心的血浸透木板,将原本浅黄的木纹染成深褐。
南脉溶洞深处,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恒脉草种子的清苦气息,路生将最后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扶到最内侧的岩壁下,指尖拂过岩壁上镶嵌的恒脉草种子,那些米粒大小的种子立刻泛起淡蓝色的微光,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星。他蹲下身,从怀中摸出墨渊临行前给的罗盘,铜制的盘面早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可指针却像疯了一般疯狂旋转,银亮色的针尖撞在盘沿上,发出“叮叮”的脆响,第三格代表南脉的刻度已被血色浸透,连原本清晰的纹路都变得模糊。“大家别怕,”他声音发紧,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压下翻涌的焦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守住这里,就是守住咱们所有人的后路。”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传来压抑的哭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终于撑不住,泪水砸在孩子的襁褓上,怀里不满周岁的婴孩被惊醒,细弱的哭声在空旷的溶洞里荡开回音,像根细线般牵扯着每个人的神经。路生心头一紧,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捂住孩子的嘴,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洞外已经传来蛮族粗野的呼喝,沉重的脚步声踩在碎石地上,“哒哒”的声响离洞口越来越近,连洞壁上的水珠都被震得微微晃动。
墨渊带着护卫队行至北麓峡谷时,夜色正浓,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洒在地上,织成斑驳的银网。突然,两侧的山坡上响起呼啸声,数十名蛮族骑手骑着棕黑色的烈马冲了下来,马蹄踏碎月光,弯刀上沾着的灵脉汁液泛着诡异的黑紫,在夜色里像极了毒蛇的信子。“护住灵脉图!”墨渊反应极快,腰间的长剑“唰”地出鞘,寒光一闪,迎面砍来的弯刀便被劈成两段,剑气余势未消,削断了对方的缰绳。烈马受惊跃起,前蹄腾空,将骑手狠狠甩落在地,那人刚想爬起来,就被身后赶来的护卫用长枪抵住咽喉。墨渊身后的护卫队迅速结成菱形阵型,玄铁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蛮族的弯刀碰撞时,刺耳的金鸣声在峡谷里回荡,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的枯草上,瞬间燃起细小的火苗,又很快被夜风熄灭。
凌恒刚清点完粮仓,肩上扛着半袋粟米,手里推着装满干粮的木车往脉桥方向赶。刚出镇子的石板路,就见一队蛮族举着弯刀拦在路中间,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目光落在粮车上时,露出贪婪的狞笑。凌恒将粮车往身后一推,右手在腰间的算盘上轻轻一按,两颗圆润的算盘珠子“啪”地弹出,被他稳稳捏在指间,指腹摩挲着珠子表面的纹路——那是他特意磨尖的暗器。“想抢粮?先问问我这算盘答不答应。”他语气平静,眼神却冷得像冰。蛮族头领狞笑着挥刀砍来,刀锋带着风声擦过凌恒的耳畔,凌恒侧身躲过,左手猛地将算盘展开,“哗”的一声,档上的珠子全是淬了燃脉粉的铁珠,泛着淡淡的蓝光。他手腕一抖,铁珠如雨般射向对方,那些铁珠一旦触到衣袍,立刻燃起幽蓝的火焰,火舌顺着布料蔓延,很快就将几个蛮族包裹其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婶提着沉甸甸的木箱往南脉洞口跑,箱里的燃脉粉随着脚步晃荡,发出“沙沙”的声响。刚拐过拐角,就撞见两个蛮族正往洞里扔火把,橙红色的火苗在空中划过弧线,眼看就要落在洞前的干草堆上。她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将整箱燃脉粉劈头盖脸泼了过去,白色的粉末遇上火苗,瞬间腾起丈高的火墙,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夜空,把洞口映得如同白昼,连岩壁上的影子都被拉得扭曲。“敢伤我的人?”她捡起地上的断矛,矛尖虽钝,却依旧泛着冷光,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老身年轻时也是跟着城主杀过蛮人的!”火墙后传来蛮族凄厉的惨叫,烧焦的布料味混着血腥气飘过来,张婶刚想转身往洞里冲,却被赶来的路生死死拉住——溶洞深处,原本泛着蓝光的恒脉草种子突然暗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罗盘上第三格的刻度彻底被血色染透,连铜制的盘面都泛起一层暗红。
“炸!”路生几乎是嘶吼着按下手中的引爆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下一秒,洞外的脉桥方向传来震天巨响,轰鸣声裹挟着碎石和木屑扑面而来,连溶洞的岩壁都跟着震颤,王铁匠的吼声混在其中,模糊却坚定:“守住了……”
墨渊那边的厮杀还在继续,他一剑刺穿蛮族头领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他却连擦都没擦,只是回头望向脉桥方向的火光——那片橙红色的光亮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剑上的血滴落在怀中的灵脉图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将原本清晰的脉路染得模糊。“南脉守住了,”他对身后的护卫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丝松快,“去西麓,帮王铁匠。”
夜风中,灵脉断裂的闷响渐渐平息,只剩下各处的火光还在跳动,映着一张张染血的脸——王铁匠的虎口还在流血,路生的掌心嵌着木屑,墨渊的剑上凝着血痂,凌恒的算盘少了两颗珠子,张婶的衣袖被火烧得焦黑。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夜色里交织,他们都知道,这场脉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