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瑞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老周,立刻精神了,“周叔叔!你在干嘛?”
“种点葱,春天就能吃了。”老周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笃定。
“我帮你!”
张瑞立刻跑回屋,拿了个小水壶出来,“我负责浇水!”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因为老周的到来,多了一份特别的温暖。
早餐桌上,老周看着张瑞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笑了:
“你吃得这么快,像我们当年急着去执行任务。”
“任务?是什么任务?”张瑞立刻来了兴趣。
老周放下筷子,眼神渐渐飘远,像是穿过了时间的长河,回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
“那时候,我们在雪山上,零下四十度,风像刀子一样。我们要背着几十斤的装备,走几十公里的路……”
张瑞听得眼睛都直了,连饭都忘了吃。
我和张熙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感动。
吃完饭后,张瑞拉着老周去看他的漫画书。
老周看不懂那些夸张的画风,却还是耐心地听张瑞讲解。
偶尔,他会问一两个问题,逗得张瑞哈哈大笑。
下午,张熙去基金会处理事务,我在家收拾房间。
老周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像是在找事情做。
最后,他走到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问:“我……我能帮你干点活吗?”
“当然可以,”我笑着说,“您帮我择菜吧。”
老周这才高兴地走过来,拿起一棵白菜,认真地择起来。
他的动作虽然慢,却很仔细,每一片叶子都洗得干干净净。
“周叔叔,您以前在部队,也做饭吗?”我随口问道。
老周笑了笑,“做啊。那时候条件艰苦,有时候要自己动手做饭。我们用雪水烧水,用罐头煮面条……”
“雪水?”我有些惊讶。
“嗯,”老周点点头,“那时候没有干净的水,只能用雪化水。虽然有股土腥味,却能救命。”
我的心又被触动了。那些我们无法想象的艰苦,却是他们的日常。
晚上,张熙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递给老周,“周叔叔,这是我们基金会给您准备的一点心意。”
老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您别客气,”张熙笑着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周这才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崭新的围巾和一副手套。
他的眼睛立刻湿润了,“谢谢……谢谢你们。”
“天冷了,您出去的时候戴着。”我补充道。
老周点点头,小心地把围巾和手套放回盒子里,像是在珍藏一件宝物。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老周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变化。
张瑞变得更懂事了,张熙也比以前更忙了,而我,每天都被一种温暖而复杂的情绪包围着。
…………
那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总能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的轻轻响动。
那声音很轻,却固执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像是有人在缓慢地踱步,又像是在摸索什么。
我猜,老周可能也没睡。
自从他住进我们家,我对夜晚的动静就格外敏感。
有时候是他打开房门,站在走廊里发呆。
有时候是他轻声呼唤着某个早已不在身边的战友名字。
每一次,我都忍不住起身去看看他,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声响。
那声音让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酸涩——那是一个老人在与自己的记忆搏斗的声音,是孤独,是困惑,也是倔强。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的响动渐渐停了。
我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院子里的扫地声吵醒。
那声音很有节奏,“唰——唰——”。
我揉了揉眼睛,推开卧室的窗户,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院子里,老周正拿着一把竹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落叶。
清晨的空气凉得透骨,他的呼吸在冷空气里化成一团团白雾,又迅速被风吹散。
他穿着一件旧军绿色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
扫帚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下都扫得那么认真,那么有力。
院角的落叶堆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座小小的小山。
我披了件外套,推门走了出去。
“周叔叔,您怎么起这么早?”我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温水。
他接过杯子,双手捧着,像是在取暖,又像是在珍惜一件来之不易的宝物。
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岁月的风霜,也有一丝不好意思。
“习惯了,”
他说,“以前在部队,天不亮就要起来整理内务、出早操。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地面要扫得像镜子一样干净。那时候,谁要是起晚了,全班都得跟着受罚。”
“可现在不用这么紧张了,您可以多睡一会儿。”我笑着说。
老周摇摇头,“睡不着啊,人老了,觉少。再说,早起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
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扫地。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相册里那个年轻的他,站在雪山脚下,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坚定。
如今,他的背有些驼了,动作也慢了,但那份认真和执着,却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