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衍的“顾问”工作，执行得比苏念晚预想的还要严格和……全方位。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晚几乎住在了他那间豪华公寓的书房里。沈墨衍对《浮生劫》的剧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升级”。他不仅修正权谋逻辑，甚至连人物对话的语气、朝堂礼仪的细节、乃至服饰器物的纹样，都要求尽可能贴近真实。
“此等衣饰纹样，逾制了。”他指着屏幕上一位亲王角色的袍服，语气不容置疑，“亲王用五爪金龙？你是想让他被御史参奏，还是想让本督提前去抄家？”
苏念晚：“……” 默默改回四爪蟒纹。
“这句台词，不合身份。”他审阅着主角的对话，“堂堂内阁辅臣，岂会如市井之徒般直白威胁？当是引经据典，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苏念晚：“……” 抱着古文词典啃到头晕。
他的要求极高，批评起来更是毫不留情，常常一针见血，让苏念晚无地自容。好几次，她因为一个情节反复修改达不到他的要求，急得眼圈发红，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每当这时，沈墨衍并不会出言安慰，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丢下一句：“若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住，趁早搁笔。”然后便不再看她，自顾品茶或浏览财经新闻，留她一个人对着屏幕生闷气，却又不得不咬牙继续修改。
然而，就在苏念晚快要被这种高压教学逼到崩溃边缘时，沈墨衍又会出其不意地给她一点“甜头”。
比如，在她终于完美呈现出他要求的一段错综复杂的派系博弈剧情后，他会淡淡地说一句：“尚可。”然后，推到她手边一杯温度刚好的、她最喜欢的芋泥波波奶茶——他不知何时记住了她的喜好，并让人准时送来。
又比如，当她熬夜赶稿，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时，醒来会发现身上盖着他的那件黑色丝质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而他会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她醒来时，面无表情地提醒：“醒了？继续。今日需完成第三卷大纲。”
这种“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方式，让苏念晚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对他又怕又……忍不住心生依赖。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笔下的故事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蜕变，变得厚重、真实、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张力。而这一切，都源于身边这个男人的“折磨”与“馈赠”。
这天下午，苏念晚正在沈墨衍的指导下，修改一段关于东厂侦缉密探的情节。沈墨衍亲自口述了几种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的街头联络暗号和情报传递方式，听得苏念晚叹为观止，只觉自己以前看的那些谍战剧都弱爆了。
就在她奋笔疾书记录灵感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主编大大”四个字。
苏念晚心里一紧，有些慌乱地看向沈墨衍。她断更这么久，又一直没跟编辑详细解释，这下肯定是要被骂惨了。
沈墨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
苏念晚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主编急切又带着惊喜的声音：
“晚晚！你最近是不是找了什么高人指点？！你发过来的那几章新稿和修改后的大纲我看了！我的天！这权谋布局，这人物刻画，这细节考究！简直脱胎换骨！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level（水平）了！评论区都炸了，都在问太太是不是去哪个历史研究所进修了！”
苏念晚被主编连珠炮似的夸奖砸懵了，下意识地又看向沈墨衍。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只是指尖在平板屏幕上轻轻滑动，浏览着苏念晚刚刚记录下的、他口述的“东厂密探工作指南”。
“啊……嗯，是……是请教了一位……朋友。”苏念晚含糊地应着，手心有点冒汗。
“朋友？什么朋友这么厉害？！是历史学教授？还是资深编剧？能不能引荐一下？我们公司正好缺这种级别的顾问！”主编兴奋地追问。
“呃……他、他比较……低调，不喜欢被打扰。”苏念晚支支吾吾，感觉沈墨衍的目光似乎扫了过来，让她压力更大。
“这样啊……”主编语气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那好吧，不强求。不过晚晚，你可得把这位‘高人’给我牢牢抱紧大腿！按照这个质量和势头画下去，《浮生劫》绝对能封神！平台这边也会给你最好的推荐资源！你抓紧画，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挂断电话，苏念晚长长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兴奋和喜悦。她看向沈墨衍，眼睛亮晶晶的：“主编说……稿子特别好！”
沈墨衍闻言，只是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但苏念晚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唇角那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又出现了。
她忽然觉得，这几日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辛苦，似乎都值了。这个别扭的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帮她变得更好。
“那个……谢谢你，沈墨衍。”她轻声说，这次叫了他的全名，带着一丝郑重的感激。
沈墨衍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眸看她。他的目光在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语气依旧平淡：
“谢便不必了。”
“今晚，我想吃糖醋排骨。”
苏念晚：“……” 好的督主，没问题督主！
她认命地站起身，准备奔赴厨房战场。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低的：
“画得……尚可。”
苏念晚脚步一顿，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甜蜜与酸涩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
糖与鞭子，他运用得，真是越发娴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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