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界门低语，旧识新颜
失重感像潮水般退去时，秦凝霜的后背撞上了坚硬的石壁。她呛咳着睁开眼，锁魂鼎的金光在掌心明明灭灭，照亮了眼前蜿蜒向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岩壁上，嵌着无数盏幽绿色的魂灯，灯芯竟是跳动的半透明魂火，细看之下，每簇魂火里都蜷缩着模糊的人影。
“这是……实验体的残魂。”她指尖拂过最近的一盏魂灯，灯芯突然剧烈摇晃，映出张七窍流血的脸，正是之前在培养舱见过的编号19的实验体。魂火发出无声的嘶吼，撞在灯壁上，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秦凝霜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些魂灯不是用来照明的，是主脑用来禁锢残魂、抽取灵力的容器。她加快脚步往下走，石阶尽头传来潺潺的水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月牙形的地下湖泛着银光，湖中央的石台上，架着架黑色三角钢琴，琴键上覆盖着层薄薄的白霜。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她，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弹奏的竟是首极其古老的修真界童谣——《月出》，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哼唱的曲子。
“你来得比我预想中早了三分钟。”男人转过身，银灰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左眼下的泪痣与顾晏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是纯粹的墨黑色，瞳孔里没有丝毫情绪，“或者说，秦月的灵力比我估算的更顽强。”
秦凝霜握紧锁魂鼎，鼎身的符文开始发烫：“你不是顾晏。”
“我是，也不是。”男人抬手抚过琴键，白霜瞬间融化，露出底下刻着的“Ω”符号，“顾晏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你母亲的学生，另一个……是主脑的初始意识，也就是创造这一切的‘我’。”
他突然笑了，墨色瞳孔里映出秦凝霜的身影：“十年前实验室爆炸那天，是我放你走的。毕竟，亲手毁掉自己的‘作品’，总是会舍不得。”
“作品？”秦凝霜的声音在发抖，“那些实验体，凌霄的复制品，清鸢的芯片……全都是你做的？”
“不全是。”男人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串黑色数据流，“白泽负责肉体改造，我负责意识编程，而你母亲……她负责提供最关键的‘原生魂元’。”他指尖轻点，湖面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有白大褂们解剖雪狼族幼崽的场景，有苏清鸢被强行植入芯片的哭喊，还有林默被绑在实验台上，左眼被挖去的瞬间。
秦凝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锁魂鼎上，鼎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湖面的画面瞬间碎裂。
“看来你继承了她的暴脾气。”男人毫不在意地掸了掸风衣，“但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保留了秦月的魂元碎片，你以为顾晏能活到现在？若不是我在林默的左眼芯片里留了后门，他怎么可能带着阿绫逃出去？”
“阿绫还活着？”秦凝霜猛地抬头，湖面的碎光里，果然闪过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身影，正被林默护在怀里，在片荒芜的沙漠中奔跑。
“暂时而已。”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界门后面是‘虚无之境’，所有被主脑判定为‘废弃品’的意识都会被丢进去。林默能带着她撑到现在，全靠你母亲当年偷偷藏在他体内的雪莲灵力。”他突然指向秦凝霜的眉心，“就像你体内的原生魂元，本质上和界门的钥匙是同一种东西。”
湖水突然剧烈翻涌，石台上的钢琴开始扭曲变形，化作无数根金属触须，缠向秦凝霜的脚踝。她急忙后退，却发现石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别挣扎了。”男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墨色瞳孔里渗出黑色液体，“秦月当年就是在这里自愿献祭魂元，才换得界门暂时关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复她的选择——用你的原生魂元修补界门，或者看着里面的怪物冲出来，毁掉所有修真界。”
触须突然收紧，秦凝霜被拖向湖中央。锁魂鼎的金光越来越弱，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强行抽走，注入湖底的某个装置里。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精准地斩断了缠在她脚踝上的触须——是苏晚的银箭，箭尾还沾着金红色的狼毛。
“凝霜！”苏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是青禾的狼啸，金红色的狼影撞破黑暗，将秦凝霜从触须中叼了出来，轻轻放在湖岸边。少年的嘴角还在流血，冰蓝色的血管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显然是吸收了黑洞里的热源灵力。
“你们怎么进来了？”秦凝霜扶住踉跄的苏晚，少女的手臂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机械虫啃咬过。
“顾晏快撑不住了。”苏晚咬牙拔出第二支银箭，“他说界门启动后，主脑的防御系统会暂时失效，这是毁掉它的唯一机会。”她指向湖中央的男人，“那就是主脑的本体？”
“算是吧。”秦凝霜看向青禾，少年正警惕地盯着湖面，金红色的狼瞳里映出无数魂灯的影子，“你的灵力……”
“雪狼族能吞噬魂火转化灵力。”青禾的声音带着刚化形的沙哑，指尖凝聚起团金红色的火焰，“这些魂灯里的残魂，好像在给我传递信息。”他突然指向湖底，“那里有个控制室，是主脑的灵力核心。”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透明的身体开始膨胀，墨色瞳孔变成两个旋转的黑洞：“不错的发现。可惜太晚了。”湖底突然升起根巨大的金属柱，柱顶嵌着颗紫色的晶石，晶石里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是苏清鸢，少女的双眼紧闭，颈后的芯片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发光的“Ω”符号。
“清鸢！”苏晚的银箭瞬间射出，却被男人用数据流挡在半空，“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男人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回响，“只是让她回归本来的位置而已。苏清鸢，主脑最完美的‘容器’，她的身体里装着所有实验体的意识备份，包括凌霄的。”他突然伸手按向紫色晶石，晶石发出刺耳的嗡鸣，苏清鸢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两个冰冷的“0”和“1”在闪烁。
青禾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金红色的狼影开始扭曲。他捂住头蹲下身，冰蓝色的血管里渗出黑色液体：“她在……读取我的记忆……那些被芯片控制的画面……”
“住手！”秦凝霜将锁魂鼎狠狠砸向金属柱，鼎身与晶石碰撞的瞬间，紫色光芒大盛，苏清鸢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嘴里吐出黑色的数据流。男人的身影晃了晃，墨色瞳孔里闪过丝慌乱：“不可能……你的原生魂元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排斥力？”
“因为她不是秦月。”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顾晏拄着根断裂的金属架走了出来，胸口的机械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淡绿色的血液浸透了白大褂，“她是秦凝霜，是会为了同伴咬断主脑线路的疯丫头，不是只会牺牲自己的秦月。”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块兔子糖，糖纸已经完全泛黄，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雪兔图案：“十年前你偷糖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顾晏的嘴角扬起抹温柔的笑，左眼下的泪痣在魂灯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师母说过，真正的守护不是自我牺牲，是让被守护的人有勇气活下去。”
男人的身影突然暴怒，无数触须从湖面喷涌而出，直取顾晏的心脏：“叛徒！你早就该和秦月一起死在爆炸里！”
“可能吧。”顾晏没有躲闪，反而张开双臂，迎向那些触须，“但我答应过师母，要看着小凝霜长大，看着她亲手毁掉这个怪物。”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与秦凝霜眉心的玉佩遥相呼应，“以秦月之名，启动自毁程序——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顾晏的身体化作无数紫色光点，融入湖底的金属柱。紫色晶石瞬间布满裂纹，苏清鸢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及时赶来的青禾用狼影接住。男人的身影在光点中痛苦地扭曲，墨色瞳孔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不！我的计划！我为了让秦月‘复活’准备了十年！”
“谁要复活啊。”秦凝霜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捡起地上的银箭，将自己的血滴在箭尖上，“我妈说过，死亡不是终点，被遗忘才是。倒是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妄想复活别人？”
她拉满弓弦，金红色的狼火与紫色的魂元碎片在箭尖交融，形成朵燃烧的雪莲：“苏晚，青禾，带清鸢走！”
“我们一起走！”苏晚想上前，却被青禾拉住。少年的狼瞳里蓄满泪水，却用力摇了摇头：“她要做的事，我们帮不上。这是秦阿姨留给她的使命。”
银箭离弦的瞬间，秦凝霜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霜霜，做得好。”她看着苏晚带着青禾和清鸢消失在黑暗中，看着那些魂灯的光芒渐渐熄灭，残魂们化作点点星光，飘向界门的方向。
男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消散，却依旧在嘶吼：“你赢不了的！界门后面还有……”话没说完就被银箭贯穿，化作无数黑色数据流，被锁魂鼎的金光强行吸入。
湖水平静下来，金属柱渐渐沉入湖底，界门的轮廓在湖对岸清晰地显现出来，门扉上的“001”后面，那个用鲜血写的“霜”字正在发光。秦凝霜踉跄着走到湖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眉心的玉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朵小小的雪莲印记。
她捡起地上的锁魂鼎，鼎身的星图已经补全，正中央刻着个新的符号，像是由“秦”和“月”两个字融合而成。就在这时，界门突然发出声轻响，缓缓打开了道缝隙，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是林默在喊阿绫的名字，还有……凌霄的声音？
秦凝霜握紧锁魂鼎，转身走向界门。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主脑的最后一句话，苏清鸢身体里的意识备份，还有界门后面的凌霄……太多的谜团还等着她解开。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她的身后，有雪狼族的金红火焰，有银箭破空的锐响，还有那个总爱躲在角落哭，却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粉色身影。
界门后的风带着沙漠的燥热，吹起秦凝霜的长发。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锁魂鼎在掌心轻轻鸣响，像是在回应某个跨越十年的约定。
而在她身后，那盏曾映出编号19的魂灯，突然重新亮起，灯芯的残魂化作个模糊的少年身影，朝着界门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