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卫衣还盖在苏浅头上，拉链卡在冰壳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有右手还在往那个碎裂的盒子里滴血。血混着灰，在残片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是随手画出来的符咒。
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但总得试一试。
苏浅脖子那儿忽然闪了一下蓝光，冰层的裂缝微微张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顶。林野咬紧牙关，把最后一丝力气顺着掌心送出去。胸口的玉佩烫得吓人，不是普通的热，而是像快要烧断了一样，刺得心口发疼。他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了，就像泡面煮太久会烂掉——劲道没了，只剩一锅糊。
可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比刚才更沉，像是大山里面裂开了条缝。
他猛地抬头，看见上方雪坡的裂缝已经裂开一人宽，边缘的积雪开始一块块往下掉，像墙皮剥落。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到脸上带着一股铁锈味，冷得刺骨。
“要命……”他低骂一句，立刻弯腰把苏浅抱进怀里，自己背朝外，像个护崽的狗一样蜷缩起来。她身体僵硬得像块冰，贴着他胸口，冷得他浑身发麻。
左边岩壁有个小凹处，勉强能藏两个人。不算安全，但总比暴露在外面强。
他拖着苏浅往那边挪，膝盖在冰面上磨得生疼，每动一下都像被刀割。三米的距离，平时两步就到了，现在却走得像马拉松。才爬一半，耳边突然轰隆作响，像是整座山塌了下来。
第一波雪浪冲过了松林。
树干直接被压断，连倒都没来得及倒下，咔嚓一声就被埋了。雪团裹着石头和冰块，翻滚着砸向山坡中段，越滚越快，掀起一片白雾。
林野咬紧牙关，加快动作，手肘撞上冰棱，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停，死死抱着苏浅，用肩膀顶着她的重量往前蹭。离凹处只剩不到两米，雪流已经冲到半山腰，刮起的风吹得脸生疼。
他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瞬间清醒。
就是现在！
他猛蹬地面，借力往前扑，整个人连滚带摔地撞进了岩坑。可还没等他调整姿势，背后猛地一震，像是被卡车撞上。
雪潮来了。
他本能地翻身，把苏浅护在最里面，自己挡在外面，双手死死抠住岩缝。指甲崩裂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第一波冲击过去，耳朵嗡嗡响，嘴里全是血沫。
他吐了一口，分不清是鼻血还是牙龈破了。
雪还在不停压下来，一层叠一层，把他半个身子埋住了。他试着动了动腿，左脚还能动，右脚却被石头卡住了。他没管，转头看苏浅——她依旧闭着眼，脸被卫衣遮住大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冰壳上的裂纹没再扩大，蓝光也暗了些。
“还算稳。”他喘着气说，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要是敢炸，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脚下又是一阵震动。
岩层在抖，像是整座山都在下沉。他低头一看，脚边的雪正在缓缓滑动，底下露出一条漆黑的裂缝。再往上，更多的雪开始脱离山体，汇成第二波雪流。
“操！”他一把将苏浅往里推了推。
这一波更猛，夹着断裂的树干和拳头大的冰石。他眼睁睁看着一块半米长的冰坨砸在岩壁外侧，溅起的碎屑划过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他闭上眼，屏住呼吸。
冲击来的时候，整个人被狠狠按进雪堆，胸口闷得像被人拿锤子砸。他死死抓着岩缝，手指已经麻木，但没松。等到压力小了些，他立刻睁开眼，确认苏浅还在。
还好。
人没丢。
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冰渣的痰。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被冷风吹醒。外面的雪还在下，但势头小了点。他以为终于缓了，结果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声。
抬头一看，一块三层楼高的雪板正从崖顶剥离，边缘已经开始崩解。
这要是砸下来，别说躲，连骨头都找不到。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可就在那雪板即将坠落的瞬间，苏浅的身体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抽搐，而是像体内有什么东西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脖子上的蓝光骤然亮起，冰壳“啪”地裂开一道新缝。一股寒气顺着她手臂蔓延出来，扫过林野的手背。他下意识想缩手，却发现皮肤没冻伤，反而有种奇怪的暖意渗进来。
紧接着，她头上的卫衣无风自动，轻轻掀开一角。
露出她苍白的脸。
睫毛微微抖了抖。
林野愣住了。
“你……醒了？”
她没说话，但那只没被冰封的手，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
林野立刻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塞进她掌心。
“抓紧！别松！”
她慢慢合拢手指，力气不大，但确实握住了。
就在这时，那块巨大的雪板终于塌了下来。
轰——
整片山坡剧烈晃动，积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林野只来得及低头，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碎冰。冲击波把他整个人掀起来又砸回去。他听见肩胛骨“咚”地一声闷响，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没松手。
哪怕身体被雪埋到胸口，哪怕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还是死死攥着苏浅的手。
雪尘漫天，视线完全被遮住。
他在黑暗中喘着粗气，耳朵嗡鸣。意识开始模糊，像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他知道撑不了多久了，可手指依然紧紧扣着。
不能松。
一松，就真的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停下。
雪流止住，四周安静得可怕。
林野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躺在雪堆里，背痛得像断了，嘴里全是血。他动了动手，居然还能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苏浅的脸。
冰壳还在，但她呼吸比之前重了些，像是从深水里慢慢浮上来。
他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脑袋一沉，差点睡过去。
可就在他快要闭眼的刹那，苏浅那只握着他的手，突然轻轻捏了一下。
很轻，但真实得让他心头一颤。
他猛地睁眼，对上她刚刚睁开的眼睛。
瞳孔是淡淡的蓝色，像结冰的湖面下藏着一团火。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