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裂痕初现
北大西洋的深秋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海翼号”上空，海风卷着碎雨，在甲板上敲出密集的“嗒嗒”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底层研发中心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冷白色的光落在布满数据的屏幕上，将林振华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火种计划”全球研发进度图上——图上代表“技术共享”的蓝色线条本该连贯成片，此刻却在北美、东欧区域出现了细碎的断点，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
林振华站在主控台前，指尖悬在屏幕上的断点处，能清晰感受到指腹传来的凉意。他已经盯着这张图看了半个小时，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地图上渗出的血。口袋里的黄铜怀表硌着掌心，表盖内侧“探索永无止境”的刻字，此刻却像在无声地嘲讽——“探索”尚未开始，“分裂”已悄然降临。
“教授，北美分部的最新数据还是没传过来。”杰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一份加密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镜片上沾着未干的雨水，是刚才去甲板检查信号接收器时淋的。“我联系了三次他们的技术主管，每次都被‘系统维护’的借口打发了——但我查了他们的卫星信号，明明在向某个未知区域传输数据，频率和之前截获的‘守护者协议’通讯频率高度吻合。”
林振华转过身，接过报告，指尖拂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参数——北美分部负责的“空间护盾能量核心”研发，本该是整个计划的关键环节，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谜团。“他们的能量核心测试数据，上次上报还是一周前，当时的效率只有62%，远低于预期。”他的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报告末尾的签名上——美国代表威尔逊的名字签得潦草，边缘还带着一丝犹豫的划痕，“威尔逊在听证会上的支持，果然只是妥协。”
研发中心的门被轻轻推开，艾米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研发马甲，领口处露出一点绷带，额头上的环形印记比平时更黯淡，像蒙了一层薄灰。她手里拿着一个数据终端，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意识波动曲线——这是全球意识共振试点的实时数据，在北美、东欧的几个试点，曲线出现了明显的“排斥峰值”。
“我刚才同步了全球试点的意识数据。”艾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走到林振华身边，将终端递过去，“北美纽约试点的共振成功率突然从89%降到了45%，我通过印记感知到，他们的参与者里，有近三分之一是军方人员，而且被要求‘只接收指令，不传递情感’——这根本不是‘共振’，是‘控制’。”
她顿了顿，抬手轻轻摸了摸额头的印记，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更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分歧频率’，和之前暗影协议成员身上的波动一模一样。他们在刻意放大参与者的‘不信任感’，比如暗示‘普通民众不配优先获得共振适配’，‘技术该优先服务精英’。”
林振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想起艾欧兰在“宇宙筛选器”前的警告——“内部冲突是文明跃迁的最大敌人”。现在，“守护者协议”的势力正在用最隐蔽的方式，在“火种计划”内部埋下分裂的种子。
“卡特那边有消息吗？”林振华问道，目光转向研发中心角落的安保监控屏——屏幕上，“海翼号”周围的海域平静无波，几艘友好舰艇的灯光像远处的星星，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不安。
“刚收到他的消息，”杰克调出通讯记录，“他派去追踪‘守护者协议’的小队，在格陵兰岛附近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卫星图像显示，基地里正在建造大型太空舱，还在囤积稀有金属——和我们研发护盾需要的‘铱元素’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小李抱着一摞民生技术反馈报告，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怀里的报告差点掉在地上。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教授！艾米姐！杰克哥！你们看这个！”
他翻开最上面的报告，指着一段红色批注：“肯尼亚的太阳能互助队，申请调用Ω-1的‘高效储能技术’，结果被北美分部驳回了，理由是‘技术优先服务护盾研发’。可我查了他们的库存，明明有三套闲置的储能设备，却宁愿放在仓库里落灰，也不愿给村民用！”
小李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报告被攥得发皱：“还有巴西雨林的环保组，想借我们的‘生态监测系统’，追踪蓝金刚鹦鹉的迁徙路线，结果东欧分部说‘系统需要维护’，可我昨天还看到他们用这套系统监测军方的飞行器！这根本不是‘维护’，是‘垄断’！”
林振华接过报告，红色批注的字迹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落款处是“北美研发分部——威尔逊授权”。他想起听证会结束后，威尔逊私下找他时说的话：“林教授，‘共享’也要有底线，有些技术，不能给‘不配拥有’的人。”当时他以为只是随口抱怨，现在才明白，那是赤裸裸的宣言。
研发中心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只有设备运转的“嗡嗡”声在空气中回荡。老张端着一壶刚煮好的热茶走过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蒸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很快又消散了。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断点，叹了口气：“我年轻时搞卫星研发，也遇到过‘技术保密’的争执，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明面上说‘全球共享’，背地里搞‘小圈子’。这哪是‘火种计划’，这是在给‘火种’浇冷水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当年卫星研发团队的合影，照片上的人穿着朴素的工装，笑容却格外灿烂：“那时候我们没什么资源，却愿意把仅有的资料复印给全国各地的研究所，因为我们知道，国家的事，不是一个人的事。现在人类都要面对‘收割者’了，怎么反而有人还在想着‘谁该优先’？”
林振华喝了一口热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心底的寒意。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铅灰色的海面，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像文明分裂的伤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突然开口，声音坚定，“杰克，你立刻加强全球研发数据的加密，防止他们篡改或截留；艾米，你通过印记，联系那些真心支持共享的试点负责人，收集‘守护者协议’垄断技术的证据；卡特，让追踪小队继续监视格陵兰基地，摸清他们太空舱的用途和数量；小李，你整理民生技术被驳回的案例，做成公开报告，发给全球所有媒体——我们要让公众知道，‘火种计划’的裂痕，不是技术问题，是人心问题。”
“那威尔逊他们要是翻脸怎么办？”小李有些担心，他想起上次极端派的袭击，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们不敢。”林振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小李手里的民生报告上，“肯尼亚的太阳能灯、巴西的蓝金刚鹦鹉、你老家的玉米粥，这些才是‘火种’真正的根基。他们能垄断技术，却垄断不了民众的信任。只要我们把真相公开，民众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没人愿意成为‘方舟’之外的弃子。”
艾米点了点头，额头的印记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银光：“我刚才感知到，纽约试点有个小学老师，偷偷把共振的基础方法教给了学生，孩子们还画了‘共享太阳’的画，说要送给全球的小朋友。这些小人物的坚持，才是抵御‘分歧频率’的关键。”
杰克也振作起来，推了推眼镜，开始在键盘上敲击：“我这就给数据加密系统升级，再设置一个‘异常传输警报’，只要北美分部再向未知区域传数据，全球所有研发中心都会收到提醒——我要让他们的‘小动作’暴露在阳光下。”
卡特的通讯突然传来，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教授！格陵兰基地有新动静！他们的太空舱已经完成了3个，正在测试推进系统，而且我截获了他们的内部通讯，提到了‘方舟项目’，目标是在‘收割者’抵达前，带着‘精英’和核心技术撤离地球！”
“撤离？”林振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要放弃地球？放弃大多数人？”
“是的。”卡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他们还提到，要在‘方舟’出发前，尝试夺取Ω-1的核心晶体，说是‘确保精英的安全’。”
研发中心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着甲板的声音，像一记记沉重的警钟。小李攥紧了手里的民生报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怎么能这样？肯尼亚的孩子还在等储能设备，巴西的鹦鹉还需要监测，我老家的村民还在盼着太阳能灯能亮更久……他们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艾米走到小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额头上的印记闪过温暖的银光：“别难过，小李。他们放弃的，是‘文明的韧性’；而我们守护的，是‘文明的根基’。就像你老家的玉米，就算遇到风雨，只要根还在，就还能再长出来。”
林振华看着团队里每个人的脸——老张的坚定，杰克的决绝，艾米的温柔，小李的执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他掏出手机，调出乐乐发来的“火种”手绘明信片，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乐乐在明信片上写‘爸爸，要保护好所有小朋友’。我们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所有期待‘火种’的人失望。”
他走到主控台前，打开全球研发中心的公共频道，调整麦克风的音量，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到了全球每个研发分部：“各位‘火种计划’的同仁，现在有一些人，正在用‘方舟’的幻想，分裂我们的团结；用‘精英优先’的谎言，践踏文明的底线。但我想告诉大家，‘火种’不是少数人的逃生船，是全人类的希望灯——它亮在肯尼亚的太阳能里，亮在巴西的雨林里，亮在每个普通人的期待里。”
“从今天起，所有民生技术需求，优先审批；所有意识共振试点，禁止军方干预；所有研发数据，全球实时共享。如果有人想垄断技术、制造分裂，我们会用证据说话，用公众的声音，守护‘火种’的温度。”
频道里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一阵热烈的回应——先是肯尼亚分部的欢呼声，接着是巴西分部的支持声，然后是印度、澳大利亚、非洲各国分部的响应，像一道道暖流，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北美分部的频道里，传来一个年轻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犹豫却坚定：“林教授，我愿意提供北美分部的技术库存数据，他们确实囤积了三套储能设备，还把‘铱元素’优先用于太空舱，不是护盾研发。”
东欧分部也传来回应：“我们这里有‘方舟项目’的内部图纸，是我偷偷复制的，现在发给您——他们的太空舱，只能容纳5000人，全是各国的精英和富豪。”
林振华看着屏幕上不断传来的支持信息，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起艾欧兰说的“文明的韧性，藏在普通人的坚持里”，现在，这句话正在被印证。
雨渐渐小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舷窗，照在研发中心的地板上，像一道希望的光带。艾米额头上的印记重新变得明亮，与阳光交相辉映；杰克的键盘敲击声变得轻快，像在谱写一首团结的歌；小李抱着民生报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老张端着热茶，看着屏幕上的响应信息，嘴角也弯了起来。
林振华走到舷窗边，看着那缕阳光，心里明白：“火种计划”的裂痕虽然已经出现，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守护普通人的期待，还有人愿意为“共享”而坚持，这道裂痕就不会变成深渊。“守护者协议”的“方舟”或许能载着少数人逃离，但只有“火种”，能让人类文明真正跨越门槛，在宇宙中扎根。
他掏出黄铜怀表，轻轻打开，表盖内侧的刻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他对着怀表轻声说：“艾米的父亲，乐乐的爷爷，还有所有为‘探索’而努力的人，我们会守住‘火种’，守住文明的希望。”
就在这时，艾米的终端突然响起，屏幕上出现了纽约试点那个小学老师发来的照片——孩子们围着“共享太阳”的画，笑得露出牙齿，画的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们要一起，让太阳照遍全世界。”
林振华把照片投影到主控屏幕上，研发中心里的每个人都看着那些笑脸，心里充满了力量。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守护者协议”的反击会更激烈，但只要带着这些笑脸的期待，带着“火种”的温度，他们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海面上的雨停了，阳光渐渐驱散云层，照亮了“海翼号”的甲板，也照亮了远处Ω-1所在的岛屿——银色的能量场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在为他们加油，为人类文明的韧性，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