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混杂着腐烂与暴戾的腥风，几乎要冲垮林默的意志。暗红色变异体庞大的身躯遮蔽了门口透入的微光，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间狭小的仓库。
跑？无处可逃。
拼？锈蚀的匕首和一次性的精神冲击石子，在这头至少c级的怪物面前，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电光石火间，林默的思维却异常清晰、冰冷。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冰水浸透骨髓，但它不再妨碍思考，反而像是一剂催化剂，将他的感知和精神力逼迫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他的目光越过狂扑而来的怪物，落在了仓库门口内侧，那片因为货架挪动而露出的、布满灰尘和碎砾的地面。
就是那里！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机会试错。林默几乎是本能地催动了精神力，沟通了藏于怀中的那枚深邃蓝色晶体。
嗡——
空间规则碎片被瞬间激活，内部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远比之前试验时庞大得多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从他意识深处倾泻而出，注入晶体。
目标，锁定仓库门口内侧，那片大约一立方米的空间区域！
“定向空间屏蔽！”
林默在心中无声嘶吼。
就在变异体那布满骨刺的前爪即将踏入仓库门槛的刹那——
以那片锁定的地面为中心，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揉碎、折叠，形成一个肉眼难以直视的、边界模糊的紊乱区域。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又瞬间弥合的怪异颤音。
冲入这片扭曲空间的变异体前肢，连同它小半个肩膀和头颅，就那么突兀地……消失了。
不是被切割，不是被摧毁，而是从现实层面被彻底“抹除”。
怪物的冲势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的身躯因为前冲的惯性，狠狠掼在了仓库的门框和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暗红色的甲壳碎裂，腥臭的体液飞溅。
“吼——？！！”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怪异嘶吼，从它剩余的大半个胸腔里挤压出来。它的复眼疯狂转动，试图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前肢和部分躯干的缺失，破坏了它身体的平衡和力量传导结构，让它像一截失控的朽木，轰然歪倒在地，剧烈地抽搐、挣扎。
暗红色的血液和某种组织液从平滑如镜的断口处喷涌而出，迅速在肮脏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秽。
林默半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仅仅是这一次空间屏蔽，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力和大半体力。那枚蓝色晶体在他怀中微微发烫，内部旋转的星云也明显黯淡、缓慢了许多。
他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脱力感，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头仍在垂死挣扎的怪物。
它还没死。
c级变异体顽强的生命力超出了他的预估。失去了小半个身体，它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剩下的肢体疯狂舞动，尾巴胡乱抽打，将周围的货架和墙壁砸得碎屑纷飞。它那仅剩的复眼，死死锁定在林默身上，充满了最原始的、要将猎物撕成碎片的疯狂怨毒。
必须补刀！
林默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那锈蚀的匕首化作一道寒光，不是刺向怪物坚硬的甲壳，而是精准地朝着它那只疯狂转动的复眼狠狠扎去！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
粘稠腥臭的液体溅了林默一脸。
变异体的挣扎骤然加剧，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神经末梢引动的细微抽搐。
确认怪物死亡，林默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怀里的空间晶体依旧散发着余温，提醒着他刚才那惊险到极致的一幕。
他活下来了。
凭借这偷窃来的、看似不起眼的空间能力，在绝境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反杀。
休息了足足十几分钟，林默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挣扎着站起身，首先警惕地感知了一下超市内外的情况。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刚才动静吸引而来的零星嘶吼和窸窣声，暂时没有更强大的威胁靠近。
他走到变异体的尸体旁，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开始检查。
这头变异体的形态很奇特，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记录都不完全相同。暗红色的甲壳质地异常坚硬，骨刺的分布也显得更具攻击性。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流窜，还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林默的目光落在了怪物那被空间屏蔽抹除的平滑断口处。那里除了污血和组织液，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能量波动。
冰冷，混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饥饿”感。
这种感觉……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与他梦中感知到的那枚暗红之卵散发出的恶意，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虽然微弱了无数倍，但那种本质上的冰冷与吞噬欲，如出一辙！
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头变异体的出现，与他窥见那片黑暗废墟深处的秘密有关？是那枚卵的影响，已经开始渗透到现实世界？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猜测是真的，那意味着他所处的这个世界，面临的危机可能远不止于已知的变异生物和资源匮乏。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很快就会引来更多不速之客。
林默不再耽搁，迅速用匕首剖开变异体相对完好的胸腔部位。在黏滑的内脏和肌肉组织中，他摸索着，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颗约莫鸡蛋大小、通体呈暗红色、表面有着不规则天然纹路的硬物。
变异晶核！
这是变异体生命能量和部分规则力量的凝聚体，对于任何拥有技能的人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可以用来吸收能量强化自身，也可以作为某些特殊物品的制作材料，甚至在黑市上能换取大量生存物资。
手中这枚c级（甚至可能接近b级）变异体的晶核，价值更是惊人。
林默小心地将晶核表面的污秽擦拭干净，放入贴身的口袋。这是他此次死里逃生最重要的战利品。
他又快速搜刮了一下那四个混混逃跑时遗落的一点零碎物资——几块压缩饼干，半壶清水，还有一把保养得还不错的军用匕首，比他自己那把锈蚀的要好得多。
将有用的东西塞进背包，林默最后看了一眼仓库和变异体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转身，从超市另一侧的破窗敏捷地翻了出去。
他必须立刻返回临时据点。体力消耗巨大，精神力更是濒临枯竭，他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来恢复。
返回的路程，林默走得更加谨慎。他绕开了所有可能潜伏危险的主要干道，专挑建筑废墟内部和狭窄的小巷穿行，尽可能地隐匿自己的行踪。怀中的空间晶体和那枚变异晶核沉甸甸的，既是收获，也是责任和潜在的风险。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那栋废弃大楼，回到了他那位于高层、相对隐蔽的临时据点。
反锁好铁门，又用杂物将门口加固了一番，林默才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堆积如山的“垃圾”，大口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爬起来，先喝了几大口水，又撕开一包找到的卤蛋，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食物下肚，一股暖流缓缓在体内散开，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和虚弱感。
他拿出那枚暗红色的变异晶核，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晶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内敛的、仿佛血液凝固后的暗沉光泽。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混乱的能量。这股能量狂暴且充满侵略性，直接吸收的风险极大，很容易引发精神侵蚀甚至身体异变。
但与之相对的，那块深邃蓝色的空间规则碎片，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在过度使用后，它内部的星云旋转变得缓慢而微弱，像是一个耗尽了力气需要休眠的孩子。
林默心中一动。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同时接触变异晶核和空间碎片。
嗡……
空间碎片微微震颤了一下，似乎对晶核中那股混乱的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或者说，是某种属性上的不相容？
而变异晶核则毫无反应，只是静静散发着它那混乱暴戾的能量波动。
果然不行吗？林默皱了皱眉。他原本设想，是否能用变异晶核的能量来“喂养”或者“修复”消耗过度的空间碎片，现在看来，两者的能量性质似乎存在根本性的冲突。
他收回了精神力，将两样东西分开收好。
看来，想要快速恢复空间碎片的力量，或者找到安全利用变异晶核的方法，还需要更多的尝试和了解。或许，他“偷”来的这些“垃圾”里，有某件物品能派上用场？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能量波动的“废弃物”。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林默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有人！
而且，听这脚步声的节奏和轻盈程度，来者绝非之前那几个混混档次的货色。对方显然也刻意隐藏了行踪，若非林默刚刚经历生死，精神感知处于一种异常敏锐的状态，几乎无法察觉。
是循着战斗痕迹找来的其他拾荒者？还是……“毒蛇”派来的更厉害的手下？又或者，是冲着这头c级变异体，或者……冲着他刚刚到手的那枚变异晶核而来？
林默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铁门，全身的肌肉都调整到了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脚步声在楼下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方位。然后，开始沿着楼梯，一级一级，不疾不徐地，朝着他所在的楼层靠近。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默的心跳节拍上。
他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那把新得来的军用匕首。怀里的空间晶体依旧黯淡，精神力也远未恢复，无法再次发动有效的空间屏蔽。
外面的家伙，是谁？
他的到来，是福是祸？
林默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而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