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华纳的合作协议签下那天，盘古影业像一艘挂上了核动力引擎的快艇。
李衡知道，这下暂时不用再担心那些在好莱坞海面下游弋的鲨鱼了。
他终于能从一堆合同和报表里抽出身来。
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班德还在为华纳优厚的预付金而兴奋，昆汀则已经拿着《女巫布莱尔》的分红，开始满世界寻找下一个能让他挥霍才华的疯狂故事。
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李衡的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那份来自俄亥俄州的监狱堪景报告上。
卡梅伦的笔迹，干净、利落，一如既往。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电话，拨通了片场的制片助理。询问了一些常规进度后，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卡梅伦在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迪亚兹小姐……刚结束会议，她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开着车出去了。”
那片刻的犹豫，比任何汇报都说明问题。
李衡挂断电话，盯着那份报告上的签名，仿佛能看到那个在走廊尽头挺直却决绝的背影。
他盯了几秒，拿起电话。
“玛莎，帮我订一张去克利夫兰的机票。最快一班。”
“酒店呢？”
“不用。再帮我租辆车，最好是福特野马。”
电话挂断。
他明白，有些话，隔着电话说出来的回声——
永远不如亲自站在那个人身边，来得真实。
——
两天后，俄亥俄州，曼斯菲尔德。
尘土飞扬的公路上，一辆红色的野马呼啸而过。
车窗大开，风灌进来，吹乱了李衡的头发，也带走了洛杉矶的浮华。
这里的空气带着玉米、尘土和汽油的味道，粗粝却真实。
他没有直接去那座废弃监狱，而是在几公里外的加油站停下。
买了冰可乐，拿了个热狗，靠在车边。
太阳快落山了，天边被烧成一片橘红。
店里的老式收音机正放着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歌，苍凉而自由。
他一边咬着热狗，一边看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如巨兽般沉睡的监狱轮廓。
傍晚六点左右，一辆剧组的越野车从那个方向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一开，卡梅伦跳了下来。
她的头发有些乱，发梢还沾着灰尘。
脸上没化妆，却挡不住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在晚霞下，像两簇被风点燃的火。
她穿着工装夹克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沾满泥的马丁靴。
少了好莱坞的光鲜，却多了几分西部的野性。
她走进商店，显然也是来买晚餐的。
李衡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走进商店，几分钟后拿着三明治和水出来。
抬头——就看见了那辆骚红色的野马。
还有靠在车门边，正静静看着她的李衡。
她的脚步，顿住了。
神情里有惊讶，也有一种淡淡的平静。
李衡朝她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可乐，晃了晃。
卡梅伦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对越野车里的司机说了句什么，关上车门，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你来干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奔波后的沙哑，“视察工作？放心，你的监狱还好好的，没被那两个天才拆掉。”
她的语气带着刺。
“不是，”李衡把没喝完的可乐放在车顶，摇了摇头，“我来……给你送晚餐。”
他把自己还没动过的那个热狗递了过去。
卡梅伦看着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热狗，愣住了。她预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方式——有质问、有冷漠、有克制。
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笨拙，简单，却真切得让人心软。
她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角。
她没接那个热狗，而是绕过他，走到副驾驶的车门边，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李衡笑了，他绕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红色的野马在空旷的公路上飞驰，夕阳将整个世界染成橘红色。
谁都没说话。
风灌进车里，把所有的尴尬与情绪都撕成碎片，吹散在夜色中。
终于，卡梅伦开口了：“停车。”
李衡踩下刹车。
车停在一处空旷的田野边。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漫天的星斗，和远处地平线上一点微弱的城镇灯火。
他们都下了车，靠在车头。
夜风从玉米地间吹过，带着青草和土壤的气息。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带走。
“为什么这么想？”
“你很忙啊，”她笑了一下，眼神却有点酸涩，“忙着创造历史，忙着……找你的港湾。”
李衡侧头看她，眼神平静：“港湾是停船的地方，不是造船的地方。”
她转头看他，目光里闪过一瞬惊讶。
李衡接着说：“你不是我的港湾。你是跟我一起造船出海的人。没有你，这艘船离不开岸。”
夜色静得能听见心跳。
下一秒，卡梅伦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
那不是温柔的吻。
里面有尘土的味道，有疲惫、委屈，也有这段时间被压抑的所有思念。
她像要证明什么，也像在惩罚他。
李衡怔了一下，很快回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
风呼啸着掠过他们之间的空隙。远处是漆黑的公路和星光。
良久，两人分开。
卡梅伦的呼吸有些乱，脸上浮着红晕。
可她的眼神重新明亮了，带着熟悉的锋芒与自信。
她伸出手指，指甲在他的胸口轻轻划过。
“船长先生，下次再让你的船迷航……”
她俯身，贴近他耳边，气息温热。
“我就亲手把它凿沉。”
李衡低笑，没再回应。
风继续吹，星空寂静。
红色野马停在旷野，像一团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