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已是次日黄昏。
金银凤凰降低高度，贴着树梢飞行，以免被城墙上的了望塔发现。陆沉紧握天凤令，能清晰感受到中州密所传来的痛苦震颤——冷月他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了。
皇城有禁空大阵，凤凰不能太靠近。柳如烟拍了拍凤凰脖颈，我们得找个地方降落。
陆沉取出青阳子的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玉简内是一幅精细的立体地图，标注着皇城各处的建筑与暗道。其中一条暗红色的线路特别醒目，从城东一处荒废宅院直通皇城地下。
这里有入口。陆沉指向地图，宅院看似废弃，实则是密道枢纽。
凤凰会意，转向城东。随着距离拉近，皇城的巍峨愈发震撼。高达十丈的城墙上符文流转，每隔百步就有一座箭楼，隐约可见重甲卫士巡逻的身影。
奇怪。柳如烟突然皱眉，守备比预想的松懈。
确实，以圣教对皇城的掌控，理应戒备森严才对。陆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凤凰在距城墙三里的一片密林中降落。陆沉取出一把淡紫色种子撒在周围，种子落地即隐入土中。
影遁藤。他解释道，能制造幻象迷惑追兵，为我们争取时间。
柳如烟点点头，轻抚凤凰羽毛：你在这里等我们。
凤凰轻鸣一声，身形逐渐透明，最终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这是它涅盘后获得的新能力。
两人借着暮色掩护，向废弃宅院潜行。沿途出奇地安静，连巡城的卫兵都没遇到。这种反常让陆沉后背发凉，但天凤令传来的危机感又迫使他继续前进。
宅院比想象的更破败，大门早已腐朽，院墙爬满枯藤。陆沉按照地图指引，找到后院一口枯井。井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与天凤令恰好吻合。
就是这里。陆沉将令牌按入凹槽。
井底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一侧井壁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柳如烟拔出天凤剑，剑身泛起微弱的青光照明。阶梯很窄，两人只能侧身而下。墙壁上长满滑腻的苔藓，偶尔能看见几道新鲜的剑痕。
有人来过。柳如烟压低声音，而且不久之前。
陆沉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粒种子夹在指间。这些种子呈暗蓝色，是他最新培育的寒霜棘，一旦激活能瞬间冻结方圆三丈。
阶梯尽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地面散落着几具尸体。从服饰看，有圣教修士，也有皇城侍卫。打斗痕迹很新，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内讧？柳如烟用剑尖挑开一具尸体的衣襟，露出胸口的黑凤纹身。
陆沉刚要说话，突然感到天凤令剧烈震动！他猛地拉住柳如烟向后跃开——
一道乌光从暗处射来，擦着柳如烟的发梢钉入墙壁，竟是一支通体漆黑的毒镖！
果然有埋伏。柳如烟冷笑，天凤剑青光暴涨。
五个黑袍人从阴影中浮现，胸前绣着血色凤凰。为首者阴森道：天凤阁的余孽，等候多时了。
陆沉眯起眼睛。这些人的装束与飞禽营不同，更像是专门负责地下行动的暗杀者。他悄悄将寒霜棘种子弹向四周，同时拖延时间：圣教就这么想要天凤琴？
天凤琴？那人怪笑一声，那只是附带目标。冷月大人真正要的是...
他突然住口，似乎说漏了嘴，随即厉喝：杀了他们！
五名杀手同时出手，黑雾从他们袖中涌出，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射来！陆沉立刻激活寒霜棘，种子爆开形成一道冰墙，将大部分毒针挡住。但有两名杀手从侧翼绕来，手中短剑直取陆沉咽喉！
柳如烟闪身挡在陆沉面前，天凤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青凤剑气离剑而出，将那两名杀手拦腰斩断！但诡异的是，尸体落地后竟化为黑烟，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人形。
不死之身？柳如烟瞳孔微缩。
影魔宗的化身术。陆沉认出来历，真身一定藏在附近。
他运起《天凤涅盘经》，冰凤之力在经脉中流转。同时左手悄悄撒出一把金色粉末——这是从凤凰翎羽上刮下的碎屑，对阴邪之物有奇效。
粉末飘散在空中，立刻有几处亮起刺目的火光。陆沉锁定其中最强的一处，突然暴起发难！涅盘金印光芒大盛，一拳轰向看似空无一物的角落。
一声闷响，一个瘦小男子被从虚空中打出，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其余四道化身同时消散。
怎么可能...男子不可置信地瞪着陆沉，你竟能看破影魔真身！
陆沉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又是一拳击出。男子仓皇闪避，却撞上了柳如烟的剑锋。天凤剑贯穿其胸膛，男子发出凄厉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陆沉拉起柳如烟，他的惨叫肯定惊动了其他人。
两人沿着甬道狂奔，身后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拐过几个弯后，前方出现岔路，陆沉根据地图选择左侧。这条通道逐渐向上倾斜，墙壁上的苔藓变成了人工铺设的砖石。
我们正在接近皇城内区。陆沉低声道。
天凤令的震颤突然加剧，指引他们转向一条隐蔽的侧道。侧道尽头是一面普通墙壁，但令牌发出的光芒照上去后，显现出一个凤凰图案。
就是这里。陆沉将令牌按在图案上。
墙壁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馥郁花香。两人愕然发现，他们竟站在一间奢华卧室的屏风后面！透过屏风缝隙，能看到外面是宽敞的厅堂，四角点着名贵的鲛人灯，地上铺着雪狐皮毯。
这是哪？柳如烟警惕地握紧剑柄。
陆沉对照地图，脸色变得古怪：太子别院...
就在这时，厅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明黄锦袍的年轻男子哼着小曲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美得近乎阴柔，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搂着一名娇艳女子。
殿下~您慢点~女子娇嗔道，奴婢都跟不上了。
太子醉醺醺地笑着：本宫今日高兴，来，再饮一杯！
陆沉和柳如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太子却突然推开那女子：你先下去，本宫要...要独自赏月。
女子噘嘴退下。太子摇摇晃晃走到窗前，突然转身，目光如电地射向屏风：两位贵客，看够了吗？
陆沉心头剧震——他们被发现了！
太子见屏风后没有动静，叹了口气，袖中滑出一柄匕首，闪电般掷出！匕首擦着陆沉耳边钉入墙壁，刀柄上赫然刻着金色凤凰纹样。
天凤阁的人，就这点胆量？太子语气突然变得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陆沉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走出屏风。柳如烟紧随其后，天凤剑随时准备出击。
太子看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玩世不恭的笑容：哟，比预想的年轻嘛。
陆沉沉声道：太子殿下与圣教是什么关系？
圣教？太子嗤笑一声，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也配？他忽然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的金凤纹身，认识这个吗？
陆沉倒吸一口凉气。那纹身与涅盘金印上的凤凰一模一样，此刻正与天凤令产生共鸣，发出微弱光芒。
你...你是天凤阁的人？
太子优雅地行了个古老礼节：天凤阁暗部统领，李玄霄，代号。他眨眨眼，当然，在外面我还是那个荒唐太子。
柳如烟难以置信：天凤阁在皇室的暗桩？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玄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三百年前，初代阁主就预见到圣教可能渗透皇室，所以秘密安排了。历代太子中，有三分之一是我们的人。
陆沉突然想起什么：那当今皇上...
我父皇？李玄霄冷笑，早被圣教控制了。现在的不过是个替身傀儡。他放下酒杯，神色凝重起来，你们是为地下密所来的吧？情况不妙，冷月已经攻破外层禁制，十二天凤长老危在旦夕。
天凤令适时传来一阵剧烈震颤，印证了他的话。陆沉急问：密所入口在哪？
就在这别院下方。李玄霄走向一幅山水画，掀开后露出墙壁上的机关，但你们现在去就是送死。圣教在密所外布置了血凤大阵，专克天凤血脉。
柳如烟皱眉：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得手？
李玄霄神秘一笑：当然不。我准备了三年，就等今天。他拍了拍手，四名侍卫无声出现，抬着一个铁笼，里面关着一只通体漆黑的怪鸟。
这是...
血凤的变种，能短暂干扰大阵运转。李玄霄解释道，但机会只有一次，最多维持十息时间。
陆沉审视着那只怪鸟，突然发现它眼中有人性化的痛苦神色。他心头一震：这不是妖兽，是被改造的人！
李玄霄面露愧色：前年金翎的一名死士，自愿接受改造...这是唯一能骗过大阵的方法。
陆沉胃部一阵翻腾，但形势所迫，只能点头。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粒种子：剑心兰，能短时间内提升爆发力。待会突入时用得上。
李玄霄接过种子，突然压低声音：还有件事你们必须知道。圣教此次大动干戈，不仅是为了天凤琴。他们需要十二名天凤长老的血肉完成某种仪式。
什么仪式？柳如烟追问。
不清楚，但肯定与黑凤涅盘有关。李玄霄卷起右袖，露出手臂内侧的一道黑色疤痕，我冒险探查时被黑凤之力所伤，差点暴露。
陆沉与柳如烟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但现在首要任务是救出天凤长老。
行动吧。陆沉沉声道。
李玄霄点头，启动机关。地面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通道。与之前的阴暗不同，这条通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明珠，照得如同白昼。
直通密所后门。李玄霄提起铁笼，记住，只有十息时间。
三人快速下行。通道尽头是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壁，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十二具水晶棺呈环形排列。每具棺椁都连接着血色丝线，汇聚到中央一座祭坛上。祭坛上放着一把通体赤红的古琴，琴弦却已断裂三根。
冷月仙子站在祭坛旁，手中握着一根黑针，正刺入最后一具未开启的水晶棺。棺中老者面容扭曲，似乎正承受巨大痛苦。萧云和十余名圣教修士分散在四周维持阵法。
准备。李玄霄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笼。
那怪鸟发出凄厉鸣叫，猛地冲出！在穿过石壁的瞬间，它的身体爆开成一团血雾，形成一个诡异的符文印在虚空大阵上。整个大阵顿时剧烈摇晃，血色丝线一根根断裂！
就是现在！
三人同时冲出！柳如烟的天凤剑直取冷月，李玄霄攻向萧云，陆沉则直奔水晶棺。冷月反应极快，身形一晃避开剑锋，反手打出一道黑光。
找死！
黑光在半空化作一只黑凤虚影，尖啸着扑向柳如烟。天凤剑青光大盛，剑灵自行显形，与黑凤缠斗在一起。
陆沉趁机冲到水晶棺前，将天凤令按在棺盖上。令牌金光大放，棺中老者猛地睁眼，一掌击碎棺盖！
阁主...终于等到您了...老者虚弱地说。
其他十一具棺椁同时震颤，但棺盖纹丝不动——血凤大阵虽被干扰，但未完全破除。
坚持住！陆沉运起《天凤涅盘经》，试图用涅盘金印破解棺上禁制。
冷月见状，厉声喝道：拦住他！圣教大事，不容破坏！
三名圣教金丹修士扑向陆沉。千钧一发之际，柳如烟突然出现在陆沉身旁，两人背靠背迎敌。当他们的身体相触时，异变陡生——
陆沉体内的冰凤之力与柳如烟的青凤剑气产生强烈共鸣，一道青蓝交织的光罩瞬间展开，将三名金丹修士弹飞出去！
这是...柳如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双剑合璧！剑灵在空中喊道，继续！不要停！
陆沉福至心灵，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两人灵力交融，共鸣之力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十一具水晶棺同时爆裂，十一名天凤长老脱困而出！
冷月发出不甘的怒吼，却见大势已去，咬牙捏碎一枚玉符。黑雾瞬间笼罩她和萧云，两人身形逐渐模糊。
想跑？李玄霄掷出匕首，却只划破了冷月的衣袖。一块黑色玉简从她袖中掉落，被陆沉眼疾手快地接住。
黑雾散去，冷月和萧云已不见踪影。其余圣教修士见势不妙，纷纷逃窜，被苏醒的天凤长老们一一擒获。
中央祭坛上，那把赤红古琴突然自行飞起，悬浮在陆沉面前。断裂的琴弦自动接续，发出清越凤鸣。
天凤琴认主了...一位天凤长老激动地跪地，恭迎阁主归来！
陆沉伸手轻触琴弦，一股浩瀚信息涌入脑海。他看到了初代阁主柳玄机抚琴退敌的景象，看到了天凤阁最辉煌的时代，也看到了...圣教总坛深处的某个隐秘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尊黑凤雕像，正散发出不祥的红光...
原来如此...陆沉喃喃道，他们是想复活黑凤...
柳如烟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陆沉摇摇头，将黑色玉简收入怀中：回去再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李玄霄点头：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安全路线。
十二名天凤长老虽然苏醒，但被囚禁多年，实力未复。众人迅速集结，跟随李玄霄从密道撤离。临走前，陆沉特意收集了几根断裂的血色丝线——这些蕴含黑凤之力的材料，或许能培育出对抗圣教的新灵植。
当他们重返太子别院时，东方已现鱼肚白。李玄霄站在窗前，神情复杂：我不能跟你们走。皇室内部还有金翎的兄弟需要照应。
陆沉郑重抱拳：今日之恩，天凤阁永世不忘。
李玄霄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令牌：拿着这个，可以调动中州境内所有金翎暗桩。他顿了顿，另外，小心圣教的涅盘计划。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收集了六种天凤血脉...
六种？柳如烟疑惑，除了阁主和长老们，还有谁？
李玄霄看向陆沉：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据密报，圣教最近在疯狂搜寻...灵植师。
陆沉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体内的天凤血脉，加上灵植培育能力，或许正是圣教计划的关键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