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之战三年后的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清晨，天刚蒙蒙亮，老农李大山就扛着锄头走向自家田地。和往常一样，他先对着东方那棵参天巨树——如今被称为世界之轴的终末之树——恭敬行礼，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劳作。
李爷，您家豆子长得可真旺！路过的年轻修士打招呼。这孩子三年前在终末之战中丢了条胳膊，如今却完好如初。
李大山勉强笑笑，目送年轻人远去后，脸色沉了下来。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拨开茂密的豆秧——底下埋着个小土包，里面是他出生刚满三个月就化作光点消散的孙子。
这是新纪元最残酷的代价：所有生灵都获得了缓慢再生能力，重伤必愈、衰老延缓，但再也没有新生命能存活超过百天。人类失去了繁衍能力，陷入一种名为的牢笼。
李爷，又想娃子了？隔壁田的老王头凑过来，同样愁容满面，我家儿媳前天又...又化光了。这都第三个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终末之树。那棵灰白色的巨树矗立在天地之间，枝条延伸出七彩光辉，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令人绝望。
听说树底下那两尊水晶昨天又发光了。老王头压低声音，张屠户他爹的投影出现了，就是二十年前死的那位，还跟人聊天呢！说那边冷得很...
李大山打了个寒颤。终末之树根部的两尊守护者水晶是另一个诡异现象。它们周期性释放脉冲，被称为生命回响。每次脉冲都让周边死物短暂活化、亡者投影重现。有人欢呼这是神迹，更多人则暗中恐惧。
官府的人来了。老王头突然扯扯他衣袖。
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修士走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女子。她是新成立的树务司巡使，负责监控终末之树周边异常。
最近有异常吗？女巡使例行公事地问。
李大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一切都好。
女巡使瞥了眼茂盛的豆田，突然抽刀一划！李大山下意识抬手格挡，手臂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就在血流出的瞬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再生速度正常。女巡使冷漠记录，脉冲期间不要靠近神树，最近一次回响预计在午时。
她带人离开后，李大山瘫坐在地，浑身冷汗。老王头扶起他：吓死我了...听说北边有个村子，上次脉冲时全村人一夜老了十岁！树务司把整个村子封了...
午时将至，李大山收拾农具准备回家。就在这时，大地微微震动，终末之树方向传来悦耳的鸣响——生命回响开始了！
他本该立即回避，但鬼使神差地，李大山反而向终末之树走去。他想问问那些亡者投影，那边到底有没有轮回转世，他的小孙子是否还在某处...
越靠近巨树，异象越惊人：石头长出腿脚缓慢移动，树木挥舞枝条起舞，甚至看到三年前战死的邻居在田里除草——只是个半透明的投影，却如此真实。
树根处的两尊水晶光芒大盛，青金与红白光芒交织成绚烂的光柱。李大山眯眼看去，震惊地发现水晶内似乎有人形轮廓！青金水晶中是个挺拔的男子剪影，红白水晶中则是个窈窕女子轮廓，他们的手指部位相连，形成完美的能量循环。
更惊人的是，水晶前那棵枯死三千年的上古灵植竟然重新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花、结果！果实半灰半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守护者...苏醒了？李大山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黑影从侧面窜出，直扑那棵灵植！是个蒙面人，手中拿着特制的隔绝玉盒，显然想抢夺果实。
大胆！树务司修士立即拦截，但脉冲能量干扰了法术，让黑衣人轻易突破防线。
就在黑衣人即将碰到果实的瞬间，青金水晶突然爆发出强光！黑衣人如遭重击，倒飞出去，面罩脱落——竟是树务司的那个女巡使！
为什么...李大山不敢相信。
女巡使挣扎爬起，惨笑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想活在这个永恒的牢笼里！这果实可能打破诅咒...
她突然衰老下去，黑发变白，皮肤起皱——似乎刚才那击加速了她的时间流逝。树务司其他修士围上来，却不敢靠近。
红白水晶这时也亮起，一道柔和光芒笼罩女巡使，她的衰老暂停了。两个水晶中的轮廓更加清晰，甚至能模糊看到五官。
感谢...守护者...女巡使艰难行礼，随后被同僚带走。
脉冲渐渐平息，异象消失。李大山壮着胆子走近水晶，发现那棵灵植上结了三颗果实，半灰半绿，散发着奇异的生命力场。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摸一下，却被无形屏障阻挡。同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未至之时。
李大山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家，一夜无眠。
第二天，更惊人的消息传来——终末之树三百里外的一个小镇，时光倒流回了终末之战前的状态！镇上的人完全不记得这三年的事，还以为战争刚刚结束。
树务司紧急封锁了整个区域，但消息已经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终末之树并非永恒庇护所，而是个临时缓冲带，世界规则正在崩溃。
同一天夜里，李大山被敲门声惊醒。门外是老王头和他儿子，两人神色紧张。
李爷，跟我们走一趟。老王头压低声音，有人想见你，关于...打破诅咒的事。
李大山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他们来到村外秘密地下室，里面已有十几人，为首的竟是个穿着树务司制服的低阶官员。
长话短说。官员神色严肃，我们确认终末之树仍在吸收众生生命力，只是方式更隐蔽——它让我们永生，但每次使用再生能力都会透支未来时间。当时间耗尽，就会像女巡使那样瞬间衰老。
有人提问：那为什么孩子活不下来？
因为新生命没有时间储备官员苦笑，树无法从他们身上抽取时间，所以直接...回收了。
李大山如坠冰窟：所以我们都成了...树的养分？
可以这么理解。官员点头，但有个组织找到了可能解决的方法——伐树派。
这个词让所有人变色。伐树派是官方定义的邪教组织，主张斩断与终末之树的连接。
他们是对的。官员语出惊人，只有隔绝树脉感应，才能打破这个循环。我们需要更多人暗中布置绝灵阵...
但那会引发什么后果？老王头担心，万一树死了，我们会不会瞬间老死？
官员沉默片刻：可能。但也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守护者水晶或许能指引方向...
就在这时，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树务司的警告声：里面的人立即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惨烈的战斗随即爆发。李大山和老王头趁乱逃出，回头看到那个官员被一道光束击中，瞬间化为飞灰。
快走！老王头拉着他钻进密道。
两人在黑暗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从村外一口枯井爬出。远处终末之树在月光下静谧而神秘，两尊水晶微微发光，仿佛在注视这一切。
接下来怎么办？李大山喘息着问。
老王头正要回答，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天空：
终末之树梢处，青金与红白两道虚影缓缓浮现，依稀是陆沉和柳如烟的模样。他们携手俯瞰大地，目光似乎穿越时空，落在两个逃跑的农民身上。
一道意念同时传入所有仰望者心中：
选择之时将至。
虚影缓缓消散，但李大山分明感觉到，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淡淡的印记——形似一片半灰半绿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