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忘记。
在东宫偏殿,她窝在他怀里,娇蛮又天真地要求他心里只能装着她一个人,要他守身如玉。
那时他只觉荒谬,只觉得她痴心妄想。
可此刻,那些话却像烧红的烙印,烫在他心上。
“……我记得。”萧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希望。
“你……你说的是真的?”
“若我能做到……你便……”
白柚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仔细打量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殿下能做到吗?”
她问,声音轻柔。
“看到那些花容月貌的新娘子,会不会心动?”
“为了绵延子嗣,为了稳固朝局,会不会去碰她们?”
“将来……会不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被送进东宫,殿下会不会……”
她每问一句,萧恪的心脏就紧缩一分。
“不会!”
他猛地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
“我看着她们,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他眼底翻涌着清晰的厌恶和自我厌弃的痛苦。
“我根本不想碰她们……一想到要碰她们,我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只想要你。”
“只有你。”
白柚静静地看着他。
【萧恪攻略值达到80%!】光团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轻轻画了个圈。
“那……子嗣的事情呢?”
她抬起眼,狐狸眼里是纯然的疑惑,仿佛在讨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殿下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没有子嗣,朝臣不会答应,天下也不会安稳。”
“殿下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上。
他看着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你生。”
这两个字透着某种病态的执拗和天真的妄想。
白柚指尖顿住,随即轻轻嗤笑一声。
“殿下想得倒美。”
她声音带着娇气的嘲讽,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他胸口。
“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萧恪被她这反应刺得心头发紧,却立刻抓住了她话里那微弱的、并未彻底否认的意味。
“等我。”他声音低哑,孤注一掷地承诺。
“等我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等到没有人可以再左右我的决定的时候……”
他攥住她停留在自己心口的手指。
“我会为你驱散后宫,只留你一人。”
“谁若敢置喙,我便杀了谁。”
他眼底翻涌着暴戾的决绝,不像是在说情话,倒像是在立下血誓。
白柚却抽回手,撇了撇嘴,神情娇蛮又清醒:
“少给我画饼,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她坐直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床边的他,眼神锐利:
“我说的是现在,殿下。现在你东宫那四位怎么办?朝野上下等着抱皇孙的眼睛怎么办?”
“你拿什么堵他们的嘴?拿你的‘恶心’和‘厌烦’吗?”
她每问一句,萧恪的脸色就白一分。
但他没有退却。
他抬起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却有破釜沉舟般的冷静。
“我收养旁支。”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宗室之中,不乏聪颖却出身不显的子弟。我可以遴选资质上佳者,接入宫中,亲自教养。”
“视如己出,悉心栽培。待他们成人,或可过继,或可委以重任。”
“此举合情合理,既能平息朝议,亦能为我大周择选贤才,培养肱骨。”
他声音沉缓,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冷酷与算计。
“至于东宫那四个……”
他眼底掠过清晰的厌恶。
“好吃好喝养着,给她们该有的体面。时间久了,她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人。若有人不识趣……”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已经说明一切。
白柚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为了一个“可能”,谋划到如此地步。
甚至不惜考虑动摇国本的收养过继之策。
这不再是那个只知暴戾宣泄的太子。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开始用理智和冷酷为自己,也为她,开辟一条看似不可能之路的男人。
【萧恪攻略值达到85%!虐心值……85%!】光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白柚只是看着萧恪,看了许久。
久到萧恪几乎以为她又会吐出更冰冷决绝的话语。
久到他的膝盖开始传来麻木的刺痛,心脏在绝望和微弱的希冀之间反复拉扯。
白柚忽然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榻。
动作随意,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慵懒。
“上来。”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萧恪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腿不酸吗?”白柚微微蹙眉,语气带了点不耐烦,“跪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萧恪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发软,险些踉跄。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在她身边躺下。
床榻很软,带着她身上清甜的暖香。
他僵硬地躺着,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只是贪婪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
白柚没有看他,只是扯过锦被,分了一半盖在他身上。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睡觉。不许吵我。”
萧恪僵直的身体,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中,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没有闭眼。
只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痴痴地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她散落的一缕发丝。
柔软,顺滑,带着她的温度。
真实的。
不是梦。
萧恪缓缓闭上眼,将脸埋进沾染了她气息的枕头里,一滴滚烫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没入锦缎。
【啧啧啧,】光团在白柚意识里小声嘀咕,【现在知道哭了,之前说要纳侧妃的那副嚣张样子呢?眼泪汪汪抱着柚柚不撒手……哼!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白柚闭着眼:【小团子,你气什么?】
【我当然气啊!他之前那么坏!还弄疼你手腕!】光团光晕晃动着,【柚柚,你今天怎么突然就心软了?就这么原谅他了?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白柚轻轻笑了一下:【当然有。】
【什么计划?】光团好奇地凑近。
白柚:【我不原谅他,不给他这点甜头,他怎么能……更难受呢?】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只要他努力做到我当初提的那些‘无理要求’,我们之间就有转机了?是不是开始盘算着收养旁支、架空后宫,甚至不惜为此掀起朝堂波澜?】
光团愣了愣:【是……是这样没错。】
白柚:【可这些事,哪一件是容易的?哪一件不是千难万险,步步惊心?他越是认真去筹划,去碰壁,去意识到其中的艰难,他就会越焦躁,越痛苦。】
【他看着我就在眼前,却依旧可望不可即,甚至可能随时因为他的‘进度缓慢’而再次转身离开……这种煎熬,可比一刀两断磨人多了。】
【而且,】白柚狐狸眼在黑暗中微微弯起,【我不原谅他,不把他暂时稳住,花俞沢那条藏得最深的毒蛇……怎么舍得出来呢?】
【李嫣然张扬愚蠢,徐若晚谨慎过头,林青芷怯懦无用,赵宝珠看似和气,实则深藏不露。】
【我猜,赵宝珠,就是他安插的棋子。容貌不出挑,性情看着最没威胁,家世也刚刚好,不易引人注意,却又足够在东宫立足。】
【可今天萧恪这副样子,对新妇们视若无睹,甚至深恶痛绝。赵宝珠这颗棋子,短时间内想要发挥作用,怕是难了。】
光团恍然大悟:【所以柚柚你是故意给萧恪希望,好逼花俞沢自己跳出来?】
白柚:【那条蛇盘得太深,太稳,不把水搅浑,把他逼到明处,怎么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光团沉默了一下:【那萧恪刚才哭的样子,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白柚:【感觉嘛……当然是有的。】
她的意识扫过身边男人紧绷却微微颤抖的身体。
【疯狗流泪……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
光团:【……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