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云山的轮廓还浸在淡青色的雾霭里，凌薇就已经揣着那袋被踩脏的灵米和攒了半月的碎灵石，悄悄出了杂役处。她没敢走正门，绕过后山那条布满荆棘的小路，朝着山脚下的坊市走去。
外门弟子每月能领到的资源本就稀薄，她的份额又总被张磊等人克扣，这半月攒下的碎灵石，是她趁着夜里帮杂役处清洗药罐、劈柴换来的，最大的一块也只有指甲盖大小。攥在掌心，硌得生疼，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希望。
坊市建在青云宗山门外的小镇上，天刚亮就已经热闹起来。挑着药篓的药农、摆摊卖法器碎片的修士、吆喝着卖灵食的小贩……各色人等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灵草的清香、金属的腥气和食物的香气。凌薇缩着肩膀，尽量避开人群，她这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在穿着统一外门服饰的弟子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的目的地是坊市最角落的那家“旧书摊”。摊主是个瞎眼的老头，据说年轻时也是个修士，后来遭了劫，瞎了眼，就靠着摆摊卖些废弃的丹方、残破的功法过活。这里的东西最便宜，偶尔还能淘到些有用的。
“小姑娘，又来了？”老头听到脚步声，摸索着将摊位上的东西摆得整齐些。凌薇上个月曾在这里用半块灵石买过一本残缺的《基础吐纳法》。
“李伯，我想买份凝气丹丹方。”凌薇的声音很轻，从怀里摸出那袋碎灵石，倒在粗布上，“这些……够吗？”
老头的手指在碎灵石上捻了捻，笑了：“够了，够买份最基础的。”他从摊位底下摸出一卷泛黄的麻纸，递给凌薇，“这是前几日收来的，字迹还算清楚，你看看。”
凌薇接过丹方，借着晨光展开。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凝气丹的药材配比和炼制步骤，字迹有些潦草，却字字清晰：青灵草三斤、铁线藤一两、清水半碗，以文火提纯，武火凝丹……正是最基础的凝气丹丹方。
付了灵石，她又去了旁边的药铺。药铺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看到凌薇，眼皮都没抬一下：“要什么？”
“青灵草，三斤。”凌薇低声道。
“三斤？”老板抬了抬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从柜台下拖出一个破旧的麻袋，“最低阶的，五块下品灵石一斤，先付钱。”
凌薇的心沉了沉。她只剩两块完整的下品灵石了，还是上个月省下来的。她咬了咬唇，从怀里摸出灵石，又把刚才剩下的碎灵石都倒了出来：“这些……能不能先赊着？我过几日一定还。”
老板瞥了眼那堆碎灵石，又看了看凌薇那双带着恳求的眼睛，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看你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草是昨晚刚收的，没挑过，好坏自担。”
他从麻袋里抓了三把青灵草，胡乱塞进一个破布包里，扔给凌薇。凌薇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草叶上沾着湿泥，根部还裹着些发黑的腐土，甚至有几片叶子已经枯黄发烂——这分明是药铺里挑剩下的废料。
“这……”凌薇想争辩，老板却已经转过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她攥紧布包，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有总比没有好，至少能试试。
回到废弃丹房时，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凌薇把青灵草倒在地上，看着那些裹着泥污、带着腐根的草叶，眉头微微皱起。
她记得丹方上写着，青灵草需去泥、去腐、去黄叶，否则杂质会影响丹药品质，甚至可能炼出废丹。外门弟子炼丹前，往往要花两个时辰清洗药材，用灵力一点点剥离杂质，即便如此，成功率也低得可怜。
凌薇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尝试着按照丹方所说，将灵力注入青灵草。指尖刚触到草叶，掌心那层淡金色的微光又冒了出来，像是有生命般，顺着指尖钻进草叶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沾在草叶上的泥土像是活了一样，自动剥离，簌簌落在地上；那些发黑的、如同腐肉般的根须，竟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连枯黄的叶片也在金光的笼罩下，渐渐变得翠绿饱满，露出清晰的脉络，透着勃勃生机。
不过片刻功夫，三斤原本干瘪破败的青灵草，竟变得水灵灵的，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欲滴，灵气逼人，比药铺里最好的存货还要出众。
凌薇愣住了，指尖悬在半空，心脏“砰砰”狂跳。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玉佩，玉佩依旧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昨夜那些破碎的画面再次涌上心头——妇人扑向黑袍人时，身上似乎也闪过这样的金光。
这金光……到底是什么？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始处理剩下的铁线藤。这藤条韧性极强，上面布满细小的尖刺，据说含有微量的毒素，炼制时必须剔除干净，否则丹药会带着燥性，伤人气脉。
凌薇再次将带着金光的指尖触上铁线藤。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藤条内部流动的青色汁液里，夹杂着一丝丝黑色的细线——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毒素。而她掌心的金光，像是拥有意识般，主动缠绕上那些黑线，将它们一点点逼出藤条，化作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有药材都处理完毕。青灵草翠绿，铁线藤莹白，看不到一丝杂质。凌薇看着这些处理好的药材，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座锈迹斑斑的丹炉前。
她按照丹方所述，先将清水倒入炉中，再点燃捡来的松针引火。干燥的松针很快燃起火焰，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炉底，发出“噼啪”的轻响。凌薇试着运转灵力，控制火焰的大小，让它保持在温和的文火状态。
奇怪的是，她从未练过控火之术，可指尖的灵力仿佛与火焰有着天生的亲和，火焰随着她的心意变化，时而微弱如烛火，时而又添了几分热度，稳定得不可思议。
待炉中水微微发烫，她将处理好的青灵草和铁线藤依次放入炉中。药材在温水中慢慢舒展，翠绿的汁液渗出，与清水融合，渐渐变成淡绿色的药汁。
凌薇全神贯注地盯着炉中，同时将掌心的金光悄悄引入丹炉。她“看到”药汁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细微杂质，在金光的作用下缓缓沉淀，聚成一小团灰黑色的粉末，沉在炉底。
“提纯……”她低声念着丹方上的步骤，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将炉中的药汁慢慢浓缩。淡绿色的药汁渐渐变得粘稠，散发出清新的草木香气，那是药材精华被提炼出来的味道。
待药汁浓缩成碧绿色的膏状，凌薇按照丹方所说，猛地将火焰转为武火。炉中火光骤盛，温度瞬间升高，药膏在高温下翻滚、融合，渐渐凝聚成三团圆润的光团。
凌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灵力的消耗在加快，掌心的金光也变得黯淡了些，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焰的温度，引导着光团中的灵气凝聚。
“凝丹！”
随着她一声低喝，炉中的三团光团渐渐成型，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散发出柔和的绿光。那是……丹纹！只有中品以上的丹药才会出现的丹纹！
凌薇屏住呼吸，缓缓收敛起灵力和火焰。炉温渐渐降低，三枚通体翠绿、圆润饱满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丹纹清晰，散发着浓郁而纯净的药香——竟是上品凝气丹！
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炼丹，就能炼出上品丹药！外门弟子能炼出下品就算不错，连内门弟子，十炉能出一炉中品都算天赋出众了。
凌薇颤抖着伸出手，将三枚凝气丹从炉中取出，放在掌心。丹药温润，灵气逼人，药香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凝气丹都要纯粹。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废弃丹房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强大的灵压扑面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在炼丹？！”
一个苍老而带着惊怒的声音响起。凌薇慌忙将丹药藏进袖袋，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充满震惊的眼睛——来的是外门管事王长老，负责掌管外门的资源分发和任务考核。
王长老须发半白，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老服饰，此刻正死死盯着凌薇，又看了看那座锈迹斑斑的丹炉，以及炉中尚未散尽的药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才路过杂役处后院，远远就闻到一股异常精纯的丹香，起初以为是哪个内门弟子来外门办事，可循着香味找来，竟看到这样一间废弃丹房，以及一个穿着杂役服饰的小姑娘！
这丹香……分明是上品凝气丹的味道！一个外门杂役，怎么可能炼出上品丹？！
王长老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凌薇藏着丹药的袖袋上，声音低沉：“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