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站在黑山主峰上，手里攥着徐渭那封提到“秋水帮”的密信，指节捏得发白。山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又冷又疼，却远不及他心头的怒火灼人。
“秋水帮……老子记住你了！”他对着东南方低吼，声音被风吹散，但那股子狠劲儿却凝而不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派出去联络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山坡，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喊道：“将军！不好了！哑巴队长他们……他们出事了！”
林凡心头猛地一缩，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们……我们按照约定，在野狼谷等哑巴队长他们汇合，可过了时辰一直没见到人。后来……后来我们在谷口发现了这个。”斥候颤抖着递过来一块染血的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简易的陷阱标记，旁边还有三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谷内深处。
是哑巴留下的警告，他们被困住了，而且情况危急。
林凡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那二十个人，是他精心挑选，准备用来当尖刀的宝贝。更是他未来南下可能的依仗，哑巴更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王狗剩！”林凡猛地转身，声音如同炸雷。
“俺在！”王狗剩连跑带颠地冲过来。
“大队人马交给你，按原计划继续巡边，扫清外围马匪！做出老子还在的架势！”
“将军，您呢？”
“老子带亲卫队，进野狼谷！”林凡斩钉截铁，“记住，对外就说老子去勘察更偏远的路线了，谁问都这么说。”
“将军，太危险了！野狼谷那地方邪性得很，听说有狼群，还有……”王狗剩急得直跳脚。
“执行命令！”林凡根本不听他啰嗦，一把抢过亲兵递来的强弓和箭囊，对着自己那几十个最精锐的亲卫一挥手，“能跟上老子的，走！”
说完，他第一个冲下山坡，向着那形如恶狼张口、雾气缭绕的野狼谷方向，发足狂奔！几十名亲卫毫不犹豫，立刻跟上，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
王狗剩看着林凡决绝的背影，一跺脚，只能回头去整顿大队人马，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盼着侯爷和哑巴他们能平安回来。
林凡带着亲卫，一路疾驰，冲到野狼谷口。谷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枯藤缠绕，一股阴森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和零星的血迹。
“散开！呈战斗队形！注意脚下和头顶！”林凡低吼一声，拔出战刀，率先踏入谷中。亲卫们两人一组，互为犄角，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
越往深处走，痕迹越明显。折断的箭矢，崩裂的刀口，还有……几具穿着皮袄、面目狰狞的尸体，看打扮是盘踞在这一带的悍匪。但林凡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他没看到自己人的尸体，这说明哑巴他们可能还活着，但处境更危险——匪徒在抓活的。
“这边！”一个眼尖的亲卫发现了哑巴留下的第二个标记，刻在一块巨石底部，指向一条更加狭窄、布满荆棘的岔路。
林凡毫不犹豫，带人钻了进去。这条路极其难走，荆棘划破了盔甲，留下道道白痕。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了喝骂声和兵刃撞击的声音。
“快！”林凡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三面环山的死谷。谷底，三四十名凶神恶煞的土匪，正围着一个小山洞疯狂进攻。山洞洞口被几块大石勉强堵住，里面不断有弩箭射出，阻挡着土匪的靠近，但箭矢显然已经不多了。
洞口的一块石头后面，浑身是血的哑巴，正用一把短戟死死架住一个试图爬进来的土匪的砍刀，他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狼。
“他娘的！里面的孙子没箭了，给老子冲进去，活捉一个赏银五十两。”一个匪首模样的独眼龙挥舞着鬼头刀，大声鼓噪。
土匪们闻言，更加疯狂地涌向洞口。
“狗杂种！动老子的人！”林凡看得目眦欲裂，二话不说，张弓搭箭。
“咻——！”
狼牙箭如同闪电，瞬间跨越百步距离，精准地射穿了那独眼龙匪首的咽喉。独眼龙难以置信地捂住脖子，嗬嗬两声，轰然倒地。
“敌袭！后面有官军！”土匪们顿时大乱。
“杀！一个不留！”林凡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亲卫从土匪背后狠狠撞了进去。
这些亲卫都是林凡从尸山血海里挑出来的百战老兵，个人武艺和配合都极为了得，此刻含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土匪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腹背受敌，瞬间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片。
剩下的土匪见首领已死，官军又如此悍勇，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却被熟悉地形的亲卫们逐一追上砍杀。
战斗很快结束，谷底留下了二十多具土匪尸体。
林凡顾不上追杀残匪，几步冲到山洞前。
“哑巴！”他一把推开堵门的石头。
山洞里，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破阵营”的士兵，个个带伤，但都还活着。看到林凡进来，他们挣扎着想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哑巴看到林凡，紧绷的神经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靠着石壁滑坐在地，但他还是努力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对着林凡比划了几个手势——先指指自己和其他人，表示都还活着；又指指地上的土匪尸体，画了个圈，最后指向山谷深处，表情凝重。
林凡看懂了：弟兄们没事，土匪被解决了，但山谷深处，还有问题。
他拍了拍哑巴的肩膀，沉声道：“好兄弟，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
他留下几名亲卫照顾伤员和处理战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沿着哑巴指示的方向，继续向山谷深处搜索。
这野狼谷远比外面看起来要深。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小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平坦谷地。而更让林凡瞳孔收缩的是，谷地中，竟然搭建着几个简陋但结实的木屋和棚子，旁边还有马厩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型铁矿开采点的痕迹。
这里根本不是普通马匪的老巢，更像是一个隐秘的据点，甚至可能是……私采矿产的黑窝点。
林凡立刻让亲卫散开警戒，自己带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木屋里空无一人，但留下了不少生活痕迹，还有一些打造粗糙的兵器胚子和少量的矿石样本。
“将军，你看这个！”一个亲卫从角落里翻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条盘绕的水蛇。
林凡接过腰牌，眼神瞬间冰冷。这个图案，他在徐渭传来的密信里看到过描述——这是太湖“秋水帮”的标记。
秋水帮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伸到了北境的黑山野岭？他们在这里开采铁矿做什么？打造兵器？图谋不轨？
一瞬间，靖王冤案、苏晓失踪、永昌伯的江南关系、还有这个神秘的秋水帮……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串联成一张隐约的大网。
这秋水帮，所图非小。
“把这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包括这块腰牌，全部带走，注意不要留下我们来过的痕迹。”林凡果断下令。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撞破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消息，必须立刻报告给慕容臻和徐锐。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南，太湖畔的一座精致水阁内。
徐渭一身文士打扮，正在与一位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品茶。这乡绅与漕帮有些关系，是徐渭费了不少心思才搭上的线。
“张翁，晚生此次游学至此，对太湖风物甚是仰慕，尤其是听闻‘秋水帮’匡扶江湖正义，心生向往，不知可否引荐一二？”徐渭姿态放得很低，试探着问道。
那张乡绅闻言，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徐先生慎言！慎言啊！那秋水帮……势力庞大，行事诡秘，最好还是莫要招惹。老夫也只是听过其名，未曾见过其首脑人物啊。”
徐渭心中冷笑，知道对方怕惹祸上身，也不强求，只是故作随意地叹道：“可惜了。晚生还听说，前些时日，这太湖之上似乎不太平，缥缈峰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张乡绅的脸色更加不自然，支吾道：“这个……老夫就不太清楚了。太湖这么大，风浪起落也是常事……徐先生还是安心赏景为好，莫要打听这些。”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厮匆匆进来，在张乡绅耳边低语了几句。张乡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勉强对徐渝挤出一个笑容：“徐……徐先生，家中突然有急事，老夫……老夫先告辞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徐渭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他刚才隐约听到小厮提到了“北边……黑山……失手……”之类的只言片语。
北边？黑山？难道……林凡将军那边，有什么行动，触碰到了秋水帮的神经？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调查恐怕已经引起了秋水帮的警觉，甚至可能连累了这位张乡绅。这秋水帮在江南的耳目和势力，果然可怕。
他不敢再在此地久留，立刻起身离开。走出水阁，来到熙攘的码头，他混入人群，正准备返回隐秘落脚点，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一艘华丽的画舫上，窗帘微动，一道清冷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徐渭心头一凛，不敢回头，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尽头。
画舫内，一个身着月白襦裙、面容被轻纱遮住的女子，缓缓收回目光，对身旁侍立的黑衣老者淡淡道：“北边的钉子被拔了，京城来的老鼠，嗅觉倒是灵敏。”
黑衣老者躬身道：“夫人，是否要……”
女子轻轻抬手，打断了他：“不必，让他们查。正好看看，这位新皇帝，和他手下那条刚在北境咬死了鞑子的‘忠犬’，到底有多少斤两。”
她端起一杯清茶，眸光透过纱帘，望向窗外浩渺的湖面，声音飘忽而冰冷：
“这太湖的水，深着呢。不是谁想来搅和，就能搅和得动的。”
“等着吧，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