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沃尔郡的草地上，风停了。
全世界亿万道目光，都凝固在那片扭曲波动的光门上。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拉长，每一秒都像砂轮，打磨着所有人的神经。
“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会以什么姿态归来？”
“一个神，还是一个国王？”
无数疑问在人群中无声地发酵，现场的空气紧绷到近乎实体化。
英国首相的嘴唇早已干裂，他攥紧的拳心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渴望奇迹，又畏惧奇迹。
他渴望一个属于大不列颠的亚瑟王，又恐惧那个王，根本不听命于唐宁街。
美国，白宫战情室。
总统盯着屏幕，下颚的肌肉紧紧绷起。
“微型探测器呢？有任何信号反馈吗？别告诉我连个电磁波都穿不透！”
“总统先生，它是一个绝对的‘黑箱’。”情报主管的声音干涩，“任何试图窥探的物理与能量形式，都被吞噬了，没有回音。”
“该死！”
就在全球观众的耐心濒临崩溃的边缘，异变陡生！
那片水波纹般的光门，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万丈光芒！
“出来了！他要出来了！”bbc的主持人声音瞬间破音，嘶吼着喊出所有人的心声。
所有摄像机的镜头，在同一瞬间，死死锁定了那个出口。
光芒中，一个轮廓缓缓清晰。
瘦小的，黝黑的。
是拉杰什·库马尔。
他回来了！
然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走出那扇门。
他就站在光门的内侧，站在神话与现实的边界线上，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隔着一层光，注视着外面这个喧嚣的世界。
而且，他变了。
进去前的他，眼神里是三十五年洗不掉的卑微与惶恐，脊梁被沉重的生活压弯。
现在的他，依然是那副瘦小的身躯，那张黝黑的面孔。
可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之前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恐惧、自卑还是愤怒，都已被彻底洗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清澈的笃定。
仿佛不是他进入了神话。
而是神话，进入了他的身体。
“我的天……看他的眼睛……”
“这就是卡美洛的力量吗？它重塑了一个人！”
“王！这是一个王该有的眼神！”
短暂的惊愕后，大不列颠的媒体阵营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欢！
首相与内阁大臣们激动到脸颊涨红，呼吸急促。他们看见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王者归来”的影子！
然而，下一秒。
拉杰什开口了。
他的第一句话，通过现场的扩音设备，清晰地钻进全世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句话，让伦敦的狂欢戛然而止。
“姜芸博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我的朋友。”
“湖中的女士，邀请您进入卡美洛，与她一叙。”
世界，静止了。
所有人的思维，在这一刻被强行清空，宕机。
什……么？
新王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受万民的朝拜，不是宣告神圣的预言，不是展示那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而是……
邀请一个中国人，进去做客？
剧本错了！
雷金纳德爵士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猛地扭过脖子，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死死盯住身旁的姜芸。
而那个东方女人，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她只是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对着光门里的拉杰什，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回应一个学术会议的邀请。
“好的，拉杰什先生，感谢你的引荐。”
话音落下，她迈开了脚步。
在全世界亿万道混杂着震惊、错愕、茫然、愤怒、嫉妒的目光构成的风暴中，她走得从容不迫，坦然自若。
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神话之门。
“拦住她！”
“她不能进去！”
人群中，终于有人从休克状态中惊醒，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几名皇家异常事务处的特工身体一动，就要上前。
“都给我站住！”
雷金纳德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
拦？
用什么拦？用武力吗？
当着全世界的直播，攻击一位五常大国的“友好学者”？那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外交海啸？
更重要的是，这是“王”的邀请！是卡美洛之主的意志！
违背王的意志，他们还想从卡美洛得到什么？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
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来自东方的女人，闲庭信步，像走进自家后花园一般，走到了光门之前。
“姜博士！”雷金纳德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请……请记住，您是我们的客人。”
“我当然记得，爵士。”
姜芸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却又无比疏远的微笑。
“我也希望，你们能记住，我是你们的朋友。”
说完，她转过身，再没有回头。
她伸出手。
轻轻地，触碰向那片扭曲的，仿佛由光与雾组成的门扉。
没有被弹开。
她的手，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光中，像探入一片温暖的，流动的记忆。
然后，是她的肩膀，她的身体。
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姜芸的身影，就这么融入了光门之中，消失不见。
光门，恢复了之前轻微的波动。
入口处，只剩下新王拉杰什，如一尊沉默的雕像，平静地守在那里。
而入口外。
是一片坟场般的死寂。
死寂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全球哗然！
“不！一个异教徒！她凭什么进入我们的圣地！”白金汉宫前的抗议者们彻底疯了。
“作弊！这绝对是作弊！中国人使用了邪恶的妖术！”
美国白宫，总统办公桌那名贵的红木桌面，被一只拳头砸得发出痛苦的悲鸣。
“法克！法克！法克！”总统气得脸色铁青，五官扭曲，“他们怎么做到的？那个印度人被收买了？还是那个女人对他用了什么精神控制？”
“立刻！给我接通北京！我需要一个解释！！”
北京，对策局总部。
李将军和王政委看着屏幕上英国首相那张灰败的脸，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漂亮！这丫头，这一手干得是真他娘的漂亮！”李将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看见英国佬那表情没？跟死了爹一样！不，比死了爹还难看！”
“釜底抽薪？”王政委摇头，满脸的赞叹，“不，这比釜底抽薪狠多了！这是当着全世界的面，把英国人刚烧开的一锅热水，直接给咱们端灶上来了！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刘振国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端起茶杯，吹开茶叶，悠然地抿了一口。
茶，前所未有的香醇。
“通知下去。”
他放下茶杯，声音沉稳而有力。
“‘问石’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那个已经踏入另一个维度的女孩。
“从现在起，我们要的，不只是一个答案了。”
“我们还要，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