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客厅里，光线闪动了一下，楚玄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身上没有沾染一丝尘埃，衣角平整，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
顾婉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眼中带着急切的询问。
“怎么样？”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楚玄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的方法，对它没用。”
他的话语很平静，没有解释过程，只给出了一个结果。
顾婉卿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身体晃了一下，但她很快用手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稳住了身形。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
“我明白了。”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抱怨。
那双总是充满智慧和自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和一抹深藏的失落。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重新抬起头，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玄学的方法走不通，那就回到商业的战场。”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我还有最后一张牌。”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要立刻召开紧急视频会议，联系欧洲的‘北极星’资本。”
“我们和他们签有最高级别的战略同盟协议，协议中明确规定，在任何一方遭遇恶性狙击时，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动用至少百分之三十的流动资金进行协同护盘。”
“现在，是他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楚玄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挺直的脊背，此刻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
电脑屏幕亮起，一个视频会议的窗口弹出。
一个个小方格接连亮起，露出一张张远尘集团核心高管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凝重。
“顾总。”
财务总监的头像第一个亮起，他的声音沙哑。
“截止到刚才，我们已经投入了三百亿资金用于护盘，但股价依旧在持续下跌，根本看不到底。”
“市场上的抛盘太疯狂了，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海啸。”
另一个方格里，市场部总监接着说。
“舆论已经彻底失控，所有财经媒体都在发布我们的负面消息，说我们的资金链即将断裂。”
“股民的恐慌情绪被煽动到了极点，现在不只是机构在抛，连散户都在不计成本地出逃。”
“顾总，我们的资金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个小时。”
财务总监给出了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一个小时后，如果我们没有新的资金注入，盘口就会彻底崩塌。”
视频会议里，一片压抑的沉默。
只剩下几位高管粗重的呼吸声。
顾婉卿听着所有的汇报，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我知道了。”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现在，执行b计划。”
“立刻给我接通北极星资本的cEo，埃尔默先生的专线。”
“我要启动《共同防御协议》。”
听到这句话，几位高管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北极星资本，那是欧洲最顶级的投资机构之一，是远尘集团最坚实的盟友。
只要他们出手，这场危机或许还有转机。
“是，顾总！”
顾婉卿的秘书立刻开始拨号。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屏幕中央那个预留给埃尔默的黑色方格。
一秒。
两秒。
十秒。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继续打！”
顾婉卿的眉头皱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远尘的股价，在屏幕的角落里，依旧呈现出一条向下俯冲的血红色线条，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数以亿计的资产在蒸发。
“还是没人接！”
秘书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的私人助理电话也打不通！”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顾婉卿的心头。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邮件提示音响起。
顾婉卿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屏幕右下角弹出的窗口上。
发件人：埃尔默·安德森。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移动鼠标，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短，没有客套的问候，也没有繁琐的解释。
只有一行冰冷的英文。
「due to the adjustment of our global strategy, we hereby unilaterally terminate all cooperation agreements with Yc Group, effective immediately.」
（因我方全球战略调整，特此单方面终止与远尘集团的所有合作协议，即刻生效。）
轰。
顾婉琪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颗炸弹炸开了。
单方面撕毁所有合约。
在远尘最需要盟友的时候。
这已经不是釜底抽薪了。
这是在她背后，捅进了最致命的一刀。
视频会议里，也看到了这封邮件内容的高管们，彻底呆住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理解和彻底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疯了吗？撕毁最高级别的战略协议，他们要付出的违约金是天价！”
“这不合逻辑……”
然而，市场不会给他们思考逻辑的时间。
几乎就在邮件弹出的同一秒。
一位负责监控市场动态的高管，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天呐！快看盘口！”
所有人立刻切换到了行情软件。
只见远尘集团的股价，在刚刚经历了短暂的横盘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一笔，一笔，又一笔。
数额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超级卖单，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疯狂地砸向远尘本就摇摇欲坠的盘口。
“是……是北极星资本！”
那位高管看着后台数据，声音颤抖地喊了出来。
“砸盘的资金，全部来自北极星资本的交易席位！”
“他们不仅背叛了我们……他们还加入了做空我们的阵营！”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说，之前的狙击是狂风暴雨。
那么，来自盟友的背刺，就是一场无可抵挡的海啸，瞬间吞没了所有。
远尘集团的股价，在短短十几秒内，跌破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跌破了最后的支撑位，朝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视频会议里，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人说话。
有人捂住了脸，肩膀在颤抖。
有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看着屏幕。
有人摘下眼镜，痛苦地揉着眉心。
长达数年的心血，无数人的努力，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化为乌有。
顾婉卿默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绝望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动作，移动鼠标，点下了“结束会议”的红色按钮。
屏幕暗了下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魔都璀璨的夜景，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宛如一片流光溢彩的星海。
可这片繁华，在她的眼中，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楚玄走到她的身后，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房间里很安静，他能听到她极力压抑，却依旧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她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但他知道，她没有哭。
这个女人，就算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也保留着她最后的骄傲。
楚玄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灯光从侧面打来，勾勒出她完美的轮廓。
然后，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就在她乌黑如瀑的长发间，在她的鬓角处。
一缕银白色的发丝，刺眼地出现。
那不是灯光的反光。
是真真切切的，一缕白发。
仿佛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那巨大的压力和绝望，抽走了她一部分的生命力。
顾婉卿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她只是看着窗外的夜景，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声开口。
“楚玄。”
“我好像……要守不住爷爷留下的心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