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陈晓玲的腿上：“你刚才踹那混账的两脚，看着力道猛，像是男人打架的野路子。但，发力不对。”
陈晓玲静静的听着，手搭在咖啡杯沿上的指尖微微一顿：“哦？哪里不对？”
“你出腿的瞬间，髋部打开的幅度和角度，还有收腿时那股子的劲儿，有股男人没有的巧劲和韧劲。”
“还有吗？”
“第一脚，你踹的是他腰眼，用的是寸劲，快、准，求的是瞬间破坏平衡，让他趴下，而不是靠蛮力把他踹飞。这是系统训练过的擒拿格斗技巧里卸关节、破重心的招式。”
“第二脚，他扑过来的时候，你侧身避让，同时出脚踹的屁股。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晃动，重心很稳，是腰马合一的结果。”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你和你的那位朋友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路过的小伙子。你是个女的，而且受过军警方面的专业训练。你的那位去买水的朋友也是军警出身。我说得对吗？”
陈晓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睫毛下的那双眼睛是一片幽暗。
她心里并不像是如脸上一样平静，内心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咖啡杯放下的瞬间，她眼睛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大叔，你以上说的这些……我不能做出评价，你当过兵，应该知道，有些时候看出来和说出来是两个概念。”
大叔的眼睛瞬间亮了。
陈晓玲的潜台词就是承认了，但出于纪律，她并不能亲口承认。
大叔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他儿子五年前因为看不惯马亮调戏女孩出言阻止了几句，被马亮一群人围殴了。
一个好好的大小伙子，生生被马亮一群人打成了植物人。人直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至今未醒。
案子也被定性互殴。
更让大叔心寒的是被救的那个女孩改口了，她亲口作证，确实他儿子跟马亮那些人是互殴，还指出是他儿子先动的手。
事发地监控，刚好那几天坏了……
目击者说他们没看清当时的情况……
儿子都成植物人了，在正式卷宗里竟然成了轻微偏重，符合“互殴”的认定标准……
大领导亲自给他“主持公道”，出于他曾经的军人身份考虑，让对方赔偿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代价是签谅解书……
老伴在长达一年的拉锯战中离世，儿子始终靠着呼吸机维持着生理机能……
曾经穿着军装保家卫国，相信正义和公理的他在现实面前屈服了。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这几年里他多次匿名举报马亮他们，请求上面的人彻查马亮他们这群社会毒瘤。
但寄出去的举报信全部如石沉大海一样，五年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直到他看到陈晓玲踹的那两脚，虽说退伍多年，但那份敏锐的观察还在。
作为侦察兵出身的他一眼就看出，陈晓玲和夏雨肯定不是一般普通人。
那颗沉寂了五年的心，再次燃起希望。
他觉得肯定是他的举报信起了作用，肯定是上面的人这样重视起来了，陈晓玲两人就是前来调查马亮那些人的。
“所以，你，你们是来查马亮他们那些人的吗？”
大叔握着玻璃水杯的手在剧烈颤抖，由于太过激动，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你就，你就点个头或是摇个头就行！”
陈晓玲沉默十几秒，就在大叔眼里亮光越来越低的时候，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说：“大叔，无论我们是谁，来自哪里，你儿子躺了五年，某些人逍遥了五年……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大叔猛吸一口气，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气愤一时有些压抑沉重，只有大叔极力压抑的呼吸和咖啡馆背景音里模糊的轻音乐。
就在这时，陈晓玲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连续震动了两下电话后挂断了。
这是她和夏雨之间的特定信号。
这是确定对方是否出事的讯号。
陈晓玲编辑短信发了一个句号，这才起身抬手，轻轻将一张纸巾又往大叔面前推了推：“叔，我想，坏人迟早就是要受到惩罚的。区别只在于是等天收，还是……人收，保重。”
大叔望着陈晓玲匆匆离去的背影，两行浑浊泪终于流淌了下来。
老王烧烤摊。
此刻正是烟火气最浓的时候，屋里屋外的桌椅挤满了人，划拳声、吹嘘声、啤酒瓶碰撞声嘈杂鼎沸。
陈晓玲和夏雨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串和一扎啤酒。
他们两人一边撸串一边看着马亮、沈家俊一伙人的方向。
对方七男二女，救人显然已经有些喝高了，他们脸红脖子粗地占据着最中间的大桌，声音最大，周围的食客都下意识地避让着他们那一片区域。
马亮一脚踩在旁边空椅子的横杠上，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引得沈家俊等人一阵哄笑和奉承。
酒精和嚣张气焰混合在一起，让他们本就膨胀的恶念更加肆无忌惮。
几米外另一张桌上，四个年轻女孩正边吃边聊，气氛愉快。
其中一个高马尾女孩笑得格外开心，声音悦耳。
马亮醉醺醺的目光扫了过去，看了一眼高马尾女孩，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引得同桌的狐朋狗友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
马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拎着个酒瓶，径直走到那桌年轻女孩旁边。
他完全无视其他人，直接伸手就去摸那高马尾女孩的脸：“老妹儿，笑得挺甜啊，陪哥喝一个？”
女孩吓了一跳，猛地打开他的手，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干什么！有病啊！”
“艹！给脸不要脸！”
马亮被当众驳了面子，酒精上头的他瞬间暴怒，毫无征兆地，抄起手里的酒瓶就朝女孩头上砸去！
“啪嚓！”一声脆响，酒瓶碎裂！
女孩惨叫一声，额头鲜血瞬间涌出，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亮哥威武！”
沈家俊等人立刻起哄叫好，不仅不阻拦，反而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和残忍。
同桌的白衣女孩试图站起来理论：“你们怎么打人？！”
她还没说完，就被马亮一拳砸在脸上。
沈家俊和其他几人立刻一拥而上，对着那桌四个女生拳打脚踢，随手抓起桌上的盘子就往人身上招呼。
其他食客吓得纷纷惊叫躲避，有人想摸手机报警，却被马亮的同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他妈的！看什么看！想一起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