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陈海脸上的谄媚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为难。
“好汉，您的提议，我们是打心眼里愿意接受。”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挣扎。
“只是……只是您刚才提的条件，实在是……有点难办。”
独眼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独眼中凶光毕露：“怎么？你想反悔？”
“不敢，绝对不敢。”陈海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更低，“主要是，我们这营地里，除了能打的汉子，还有不少妇孺老弱。让他们挪窝，怕是路上就要倒下一半啊。”
“还有我们辛辛苦苦开出来的这些田地，种下的粮食眼看就要收了。”
陈海指了指山口内隐约可见的田地轮廓，语气无比诚恳。
“如果我们现在就走了，这些粮食烂在地里，我们这些人过去，岂不是成了光张嘴吃饭的废物？大当家雄才大略，想必也养不起这么多闲人吧？”
他看着独眼龙，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精明”。
“我们这些人，是真心想投靠大当家，找棵大树好乘凉。但我们也不想当累赘，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宽限我们几天？”
独眼龙皱起了眉，陷入了思索。
陈海见状，立刻加码，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献宝的意味。
“三天！只要三天！”
“我们把最后一批粮食收了，再挑选一批最好的铁器，作为给大当家的见面礼！我亲自带着人，把粮食和礼品送到山寨，表示我们的诚意！”
“到时候，我们全营上下，任凭大当家发落，绝无二话！”
三天。
这个时间不长不短。
独眼龙心里盘算着，这小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先收了他们的粮食，再收编他们的人，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要是逼得太紧，他们狗急跳墙，一把火把粮食烧了，自己回去反而不好交代。
想到那堆积如山的土豆和官军制式的兵器，独眼龙眼中闪过浓浓的贪婪。
“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就信你小子一次！三天后，午时之前，你要是没带着东西出现在我们黑风寨……”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阴冷。
“哼，就别怪我带三百兄弟来踏平你这个破山谷，把你们的脑袋全都当夜壶！”
“一定，一定！”陈海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将三人送出了山口。
直到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林里，陈海脸上的笑容才瞬间凝固。
那张年轻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肃杀。
“哨总！”
罗虎再也忍不住，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步冲到他面前，眼睛通红。
“你真要带我们去投靠那帮杂碎？还要把粮食和女人都送给他们？！”
“投靠？都给他们？”
陈海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罗虎，又扫过周围每一个屈辱而不解的汉子。
他冷笑一声。
“他们倒是想得美！”
听到这话，罗虎的怒火稍稍平息，但随即更大的困惑涌上心头，他摸着脑袋，粗声问道：“哨总，既然不投，那为啥刚才不让我一刀剁了刚才那嘶？！”
陈海的目光陡然锐利，像刀子一样扎在罗虎身上。
“剁了他？然后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然后等着黑风寨三百多号人明天杀过来，把我们像碾蚂蚁一样碾死吗？”
“你拿什么去打？”
“用你这三十个连刀都握不稳的新兵，还是用你那颗除了蛮干什么都装不下的脑袋？！”
罗虎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羞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打仗，不是街头斗殴，光靠蛮干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陈海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却愈发沉重。
“我告诉你们，我刚才用那几句废话，为我们换来了什么。”
“黑风寨，三百余人，装备精良，远胜我们。”
“此外还有官军主力尚未搜到此地，而且附近再无其他成规模的流寇。”
“也就是说，我们被夹在了中间，像一块案板上的肉。”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人，这个数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我们没有援兵，没有退路。”
陈海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我，用你们眼中的‘屈辱’，为我们所有人，争取了三天的时间。”
他看着所有人，目光从一张张恐惧、茫然的脸上扫过，最后重新落在罗虎身上。
“现在，我们有三个选择。”
“第一，跑。”
“扔掉我们辛辛苦苦开垦的田地，扔掉我们刚收获的粮食，扔掉所有的家当，像一群丧家之犬，逃进更深的秦岭里，把命交给野兽和老天爷。”
“第二，投降。”
“把我们的粮食、兵器、女人，我们的一切，双手奉上。然后摇着尾巴，祈求那群山贼能发发善心，把我们当狗养，而不是当牲口一样宰了吃肉。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选？”
“第三……”
陈海顿了顿，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如钢铁般铿锵有力。
“做好准备，就在这山口，就在我们的家门口，跟他们干一场！”
“让他们知道，我们这块肉，他娘的到底有多硌牙！”
“所有人，听我命令！”
陈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从现在起，所有人轮班劳作，轮班休息！吃饭睡觉都给我掐着点来！”
“罗虎，你的人，继续给我往死里练！三天之内，我要他们知道怎么用刀捅穿敌人的肚子！”
“赵老四，壕沟和陷阱，给我挖满整个山口！我要让这五里山路，变成黑风寨的坟场！”
“铁柱，把你手下所有能动的匠人全叫上，三天之内，把我们所有的轰天雷，一颗不剩，全都给我造出来！”
陈海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休。
“三天后，我们是站着生，还是跪着死，就看我们自己了！”
陈海的话，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跑？
他们已经跑得太久，秦岭深处是比山贼更可怕的未知。
投降？
陈海的话已经撕碎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那不是活路，那是生不如死的绝路。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
干！
死一般的寂静中，罗虎猛地抬起头。
那张由红转白的脸上，羞愧和后怕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和狠厉。
他“噗通”一声，沉重地单膝跪地，甲片与石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声若洪钟，吼声响彻山谷。
“哨总！俺错了！俺罗虎就是个蠢货！”
“从今往后，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您说怎么干，俺就怎么干！”
“俺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请哨总下令！”
他身后，那些刚刚还心怀恐惧的汉子们，被这股决绝到极致的气势彻底点燃。
他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
“请哨总下令！”
“请哨总下令！！”
上百人的吼声汇成一股洪流，在山谷中激荡回响。
他们看着陈海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敬畏。
那是一种在末日绝境中，对唯一救世主的狂热信赖！
一个敢于带领他们向死而生的领袖，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神！
【检测到宿主于绝境之中做出抉择，以必死之决心，赋予全体追随者抗争的权利与活下去的尊严，此为守护众生之大仁善。】
【恭喜宿主获得：仁善值50点。】
【当前仁善值：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