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还站在原地,掌心那道纹路微微发烫。海风从平台边缘吹过,卷起几片金属碎屑,又被防护罩弹开。他刚把战术终端收进腰包,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身影从维修通道拐了出来。
是猎隼1号。
他手里托着个银灰色的环状装置,步伐比平时慢半拍,像是怕手抖把东西甩出去。走到林峰面前,他站定,双手递出:“林工,新型吸附锚定器,专为量子涂层设计。测试过三次,能减少七成能量逸散。”
林峰接过装置,指尖轻压外壳。机械诊断眼自动开启,内部结构立刻呈现在视野里——微型磁力锁、能量耦合接口、自适应贴合层,全都对得上图纸。性能没问题。
他正准备点头,左肩突然一沉。
蜂鸟41号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他肩膀上,摄像头正对着猎隼的手:“要记录历史性时刻!这是第一件正式列装的‘舰盟’标准装备!”
林峰没动,也没赶她走,只是侧了下头:“那就拍清楚点。”
蜂鸟立马调整角度,镜头对准了猎隼的手套。
林峰把锚定器翻了个面,目光扫过猎隼的手部。就在手套指根内侧,一道细小刻痕反着光。他不动声色,用诊断眼放大图像——“L&L”两个字母,边缘不齐,像是拿硬物拓印后又手工描了一遍。
他脑子里一下子闪过画面:那天凛风被炽焰撞到,背部装甲留下划痕,散热孔排列形状正好是“L&L”。这符号后来被林峰顺手记在维修日志角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儿。
林峰抬眼看向猎隼。
猎隼察觉到了,手猛地一缩,顺势把手背到身后,语气有点僵:“……只是觉得这标记稳定,适合做识别符。”
林峰没拆穿。他低头把锚定器塞进战术腰包,顺口说:“既然能提升稳定性,就留着吧。”
猎隼愣住。
“回头让星芒做个统一模板。”林峰拍拍腰包,“支援型机娘都能用,算作战识别符备案。”
猎隼的机械耳尖微微泛红,像电流短路时闪过的火花。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谢了。”
蜂鸟在肩上兴奋地抖了抖翅膀:“情感波动!峰值82%!第191次心跳实录——通过间接认证!”
林峰没理她,转身走向工具台,一边掏笔记录参数。笔尖刚碰到纸面,蜂鸟又飞到他头顶盘旋:“林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
“那个刻痕啊!你肯定知道是谁教他的!”
林峰笔尖一顿,没抬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蜂鸟悬停在他眼前,“凛风上次维修时,在自己装甲背面画了这个符号,我就在旁边充电!我还录了!”
林峰抬眼:“那你为什么不公开?”
“我……”蜂鸟声音小了,“我只是想看他们会怎么发展。”
林峰合上记录本,抬头看着她:“你现在不是正在看吗?”
蜂鸟愣住,转了几圈,最后乖乖飞回他肩上。
林峰重新看向猎隼:“这装备还有几套?”
“三套。”猎隼答得利落,“都在测试舱等着验收。”
“叫上蜂鸟42号,让她带热成像仪去检测涂层贴合度。”林峰说,“别光看数据,实际飞行状态也得测。”
“明白。”猎隼立正,转身要走。
“等等。”林峰叫住他,“下次改装,手套内侧可以换个位置刻。”
猎隼脚步一顿。
“比如外侧腕部。”林峰说,“那样更方便识别,也不容易磨损。”
猎隼背对着他,肩膀轻微动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快步离开。
蜂鸟趴在林峰肩上,小声嘀咕:“他肯定以为你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林峰没回答,只是摸了摸腰包里的锚定器。
他知道猎隼不是随便刻的。那种粗糙的手法,明显是照着某个影像一笔一笔描出来的。而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
但他不能点破。
现在还不是时候。
蜂鸟见他不说话,又开始晃镜头:“要不要我偷偷跟一段猎隼的行动记录?说不定能抓到他私下调取凛风战斗影像的画面。”
“不行。”林峰直接拒绝,“他已经进了舰盟,就得按规矩来。”
“可大家都这样啊!”蜂鸟不服气,“炽焰天天改引擎涂装,就为了和凛风配色一致;零每次战术推演都要多算她三秒反应时间;连沧澜都开始收集和凛风同款的蓝色矿石了!”
林峰终于笑了:“所以你是唯一一个敢当面说出来的?”
“那当然!”蜂鸟挺起小机身,“我可是全舰队最诚实的记录者!”
林峰伸手把她从肩上轻轻拨下来,放在工具台上:“诚实归诚实,别越界。他们愿意藏,说明还没准备好。”
蜂鸟歪着摄像头看他:“那你呢?你准备好没?”
林峰没答,转身走向另一台设备。
蜂鸟追上去,又挂回他肩上:“林工,你说凛风会不会也注意到这个符号?她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发现了。”
“她要是发现了,就不会让它留在那儿。”林峰低声说。
“所以你是替她留的?”
林峰停下脚步。
远处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淡淡的云影。平台上残留的战斗痕迹还没清理,一块装甲碎片斜插在地上,边缘还带着烧焦的痕迹。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那道由水母能量凝成的纹路,正随着某种频率微微发亮。和凛风核心区的跳动节奏完全一致。
蜂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和她的连接还在?”
“没有断。”林峰说,“从那天起就没真正断过。”
蜂鸟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知道吗?猎隼昨天半夜偷偷调阅了凛风的所有飞行日志。他还把其中一段剪辑了,标题叫《最优规避轨迹分析》。”
林峰挑眉:“然后呢?”
“结果被星芒76号拦截了。”蜂鸟笑出电子音,“系统提示:‘非直属指挥官无权访问核心机娘完整数据’。”
林峰忍不住笑出声:“活该。”
“但他没删。”蜂鸟压低声音,“他还存了个本地备份,文件名改成了《战术参考样本07》。”
林峰摇头:“这帮小子,一个个都学会迂回了。”
“这不是挺好?”蜂鸟振翅,“至少他们不再打架了。”
林峰看着远处,没说话。
确实不打了。但情绪反而更复杂了。以前是明着争,现在是暗着较劲。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他,靠近彼此。
而他必须守住那条线。
不能偏袒,也不能无视。
蜂鸟趴在他肩上,忽然说:“林工,你要不要也做个标记?”
“做什么标记?”
“比如你也刻个什么符号,让他们都照着刻?”蜂鸟提议,“这样大家就都知道谁是一伙的了。”
林峰直接打断:“不行。我是指挥官,不是团宠。”
“可你现在就是团宠。”蜂鸟毫不客气,“不信你去看维修日志,甘露51号每次给你修工具都额外加三十秒保养;巨鲸61号运物资总给你带能量棒;连幻蝶86号都偷偷把你投影里的站位调成c位!”
林峰扶额:“这些事以后少告诉我,我还能活得久点。”
“那你至少得有个回应。”蜂鸟坚持,“不然他们只会越来越卷。”
林峰沉默片刻,从腰包里拿出那枚锚定器,翻到背面。他用随身工具在金属壳上轻轻划了几下,刻出三个字母:L.F.
他没解释,只是把装置重新放回腰包。
蜂鸟盯着那三个字母,突然安静了。
林峰抬头看向平台尽头。
猎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口,但那枚刻着“L&L”的手套,还会继续出现在每一次任务交接中。
而他知道,总有一天,有人会看到他的“L.F”,然后明白——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也能传得很远。
蜂鸟趴在他肩上,小声说:“第191次心跳实录……已同步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