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腕还留着炽焰掌心的温度，那股热劲像是顺着血管往心里钻。他低头看了眼工具袋里那张湿透的改装单，纸角已经有点发皱，字迹晕开了一点，但“副驾驶舱结构重组”这几个字还是看得清。
他没多想，转身朝轰炸机停泊区走去。
这架重型轰炸机是炽焰的主战机体，平时停在靠墙的位置，机身涂装是暗红色带黑纹，像烧过的铁块冷却后的颜色。林峰走到舱门前，正准备刷卡进入，结果门锁“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炽焰已经坐在副驾驶位上，双腿收拢卡进座椅，装甲膝盖紧贴着他的右腿位置。她抬头看他，瞳孔里的红光闪了两下：“我提前进来了。”
林峰皱眉：“你没等授权就进作业区。”
“我授权自己了。”她耸肩，“反正你说过，效率优先。”
林峰没接话，站到主驾驶位旁边，打开机械诊断眼扫描座舱结构。系统刚启动，视野角落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同步率：87% → 89%】
【持续上升中】
他愣了一下。这个数值不该在这种时候变动。同步率是机娘和驾驶员之间的精神连接指标，正常维修不会影响它。但现在，数值还在往上爬。
他盯着炽焰的背影。她的装甲缝隙有淡淡的红雾冒出，显然是核心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
“你又过热了？”他问。
“不是故障。”她回头瞥他一眼，“是反应。”
林峰收回视线，决定先手动检查弹射座椅的安全锁。这种老式装置有时候会卡死，得用扳手敲一下才能复位。他俯身靠近操纵杆，右手伸向底部卡扣。
指尖刚碰到液压装置，座椅突然“嗡”地一声启动预热程序。
下一秒，座椅猛地弹起，把他整个人往后压在操控台上。背部撞上控制面板，几盏指示灯被压得一闪一闪。他的右手被夹在座椅和操纵杆之间，动不了。
更糟的是，炽焰的左膝顺势顶住他右腿外侧，右臂装甲滑过他肩膀，金属手指“咔”地一声勾住他皮带扣，像固定战术装备那样锁死了。
林峰呼吸一滞。
这动作太准了，根本不像临时起意。
“上次看零这样抱你……”她贴近他耳边，声音低哑，“我学了三个通宵。”
林峰没动。他知道她在模仿，也在挑战。零是轻轻捧脸，温柔接吻；凛风是踩影子，偷偷举牌；蜂鸟是扑进怀里咬一口就跑。而炽焰的方式永远是最直接的——把你按住，不让你逃。
他能感觉到她胸前核心的震动频率，和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接近。机械诊断眼再次跳动：
【同步率：89.5%】
“你是想让整个机库看到指挥官被自己机娘劫持？”他终于开口，语气还算平稳。
炽焰轻笑：“那你就该早点定规矩。”
林峰没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从零开始公开关系，到凛风举牌，再到蜂鸟偷螺丝刀，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存在。他一直没阻止，等于默许了这种竞争。
而现在，炽焰用最硬的方式挤进了这场游戏。
他没再挣扎，而是冷静地说：“先把座椅复位。”
“不想试试弹射？”她问，“三秒内能把我们甩出机舱。”
“我不需要体验逃生程序，尤其是在没穿护具的情况下。”
炽焰笑了，松开勾着他皮带的手指，但膝盖没挪开。她按下座椅复位键，液压装置缓缓回缩，林峰趁势抽手后退一步，站稳。
他整理了下衣领，发现皮带扣有点变形，估计得拿工具校正。
“下次进舱，提前报备。”他说。
“收到，指挥官。”她靠在座椅里，装甲缝隙蒸腾着淡红雾气，嘴角微扬，“不过下次我可以带保温毯来？这样你压上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烫。”
林峰翻了个白眼：“谁要压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她歪头，“你明明可以启动防御协议，或者叫甘露来支援。可你都没做。”
林峰沉默。
他是没做。
不是不能，而是……那一刻，他确实没想逃。
他转移话题：“我要开始记录结构评估数据了，你待在这里会影响仪器读数。”
“哦？”炽焰伸手摸了摸座椅扶手，“那你要不要测一下这里的承重极限？我听说这种双人座舱设计时考虑过额外负载。”
“额外负载是指什么？”
“比如，两个人一起坐着。”她眨眨眼，“或者一个抱着另一个。”
林峰懒得理她，打开终端开始录入信息。可刚输入一行字，屏幕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来源：副驾驶位】
【建议立即排查】
他抬头看她。
炽焰一脸无辜：“可能是我核心还没冷却。”
“你故意的。”
“没有。”她摇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要改这里，就得知道真实使用场景。”
林峰合上终端，走到舱门口拿起一把t型扳手。他回到座椅旁，蹲下身检查液压杆连接处。金属表面有些许磨损，但不算严重。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别乱动系统参数。”他说。
“可我觉得现在的空间不够。”她伸展双臂，“以后你想修我的时候，总得有个地方坐吧？”
“维修台就有椅子。”
“但那是公共区域。”她弯腰凑近，“我想让你坐在我旁边，关上门，只有我们两个。”
林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物理空间，而是心理距离。
零有专属契约，凛风有隐秘浪漫，蜂鸟能偷偷留记号。而炽焰想要的，是一个明确的位置——不只是晨检第二顺位，而是能和他并肩作战、共享驾驶舱的存在。
他站起来，把扳手放回工具包，看着她说：“我可以加宽座椅间距，也能加固支撑架。但安全带只能按标准配置装。”
“为什么？”她问。
“因为这不是情侣座驾。”他重复了一遍上一章的话，“是战斗单位。”
“可我能保护你。”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比任何人都快，比任何人都狠。你不信？”
林峰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撒娇，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我相信。”他说，“所以我才会答应改装。”
炽焰笑了，这次没那么张扬，反而有点收敛。
她退回座位，双手放在膝盖上：“那你现在就开始量尺寸吧。”
林峰拿出测量仪，靠近座椅边缘。他刚举起设备，炽焰突然抬腿，金属脚尖轻轻碰了下他小腿。
“小心点。”她说，“别量歪了。”
林峰瞪她一眼：“你再干扰我就取消申请。”
“申请已提交，无法撤销。”她得意地笑，“而且星芒那边已经备案了，改造方案明天就能出初稿。”
林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工作。测量仪扫过座椅框架，数据实时传入终端。他一边记录，一边留意机械诊断眼的状态。
同步率稳定在89.6%，没有继续上升，但也没回落。
这不正常。
他抬头看向炽焰。她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休息。可装甲缝隙仍有微弱红光透出，说明核心仍在活跃状态。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问。
她睁开眼，直视他：“我想让你记住这个位置。”
林峰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当第一个机娘对他表达心意时，他就该明白，这些由他亲手修复、一次次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伙伴，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战斗机器。
她们有了情绪，有了占有欲，有了爱。
而他，必须学会面对。
他收起测量仪，站在驾驶舱门口说：“数据采集完成。明天我会提交正式改造方案。”
炽焰点头：“那你今晚会来看我调试吗？”
“不会。”
“那明早呢？”
“要看任务安排。”
“林峰。”她忽然叫他名字，没加任何称呼。
他停下。
“我不是为了抢位置才这么做的。”她说，“我是怕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为你炸过多少次火海。”
林峰回头。
她坐在那里，灯光照在装甲上，反射出暗红的光泽。
像一块正在冷却的熔岩。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然后转身离开驾驶舱，脚步没停。
可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来。
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安全带……可以加一条。”
舱内安静了几秒。
接着传来金属座椅调节的声音，还有轻微的笑声。
林峰走出机库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架轰炸机。
驾驶舱的灯还亮着。
红光扫过机身，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