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觉到冷，赵令娟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在一阵头疼欲裂中艰难的睁开眼。
窗外天光已经发亮，她发现自己和衣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她按亮手机，已经下午一点，难怪肚子已经饿得如擂鼓。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顺势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又坐着发了会懵。
忍着饥肠辘辘洗漱完，又下楼随意找了点吃的，倒了杯温开水回到书房。
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白板上时，她微微一愣。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却又条理分明地写满了字，画满了箭头——那是她昨晚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凭借本能，硬生生梳理出的所有线索和人物关系图。
赵令娟站到白板前，目光如利刃，仿佛要穿透那些名字背后隐藏的真相。
她的指尖首先重重地点在板子正中央，那个被她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的名字上——冯振华。
“所有的事，都绕不开你。”她低声自语，声音冰冷。
接着，她的手指向左上方移动，划过一条箭头，停在了“白岳川”的名字上。
“被逼迫……父亲是筹码……”她沉吟着，“你是最直接的突破口。必须尽快找你当面问清楚。”
手指向下移动，落在“阮丽云”的名字处。
“知情者……愧疚……祭奠……”这几个词让她心情复杂。“她是一把钥匙，一把指向过去的钥匙。但目前，线索已经给得差不多了。”
指腹移向旁边“冯伟伦”的名字。
“反常的友善……私人号码……”，她微微蹙起眉头，“他的态度是个谜，但释放的善意不像作假。这是条备用渠道，或许关键时刻能用得上。”
她的手指最后重重地敲在了“钱红梅”、“雷大炮”、“老鬼”所指向的总账本。
“既然‘老鬼’这条线已经断了，”她又将手指移回“雷大炮”，不由展颜一笑，“看来得想办法去见一见这位‘雷叔叔’。”
想到这赵令娟便拿出手机，先给陆沉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之后，她才拨通了周正阳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她想探视雷大炮调查旧案的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了周正阳异常沉重的声音： “赵女士，你的思路是对的，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雷大炮那边，出了点意外。”
赵令娟的心猛地一沉：“意外？”
“他吃了被掺了强碱的饭菜，喉部和消化道严重灼伤。”周正阳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虽然命抢救回来了，但声带受损极其严重，说话非常困难，几乎无法正常交流。”
“而且，”他补充道，语气更加凝重，“他现在的精神高度崩溃，极度抗拒与人接触，只要我们的人一靠近，他就情绪失控，根本无法进行有效问询。 我们联合监狱方面排查了所有环节，但这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意外’。”
周正阳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结论：“我们不排除，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去找他‘谈过话’了。”
“赵女士，”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对方的手段，比我们想象的更黑暗、更恶劣。这条线，恐怕也……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赵令娟如遭雷击，感到一阵阵恶寒袭来，让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她沉重地挂断电话后，目光死死地盯在白板中心，心中不由开始动摇。
难道真的就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吗？有人真的就能手眼通天到这种地步？
在这一瞬间，她不由想起了丈夫周翊清。
她不禁颤声轻问：“翊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
周翊清的眼睫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奢华而安静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种高级香氛混合的味道。
他试图移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全身的虚脱感立刻将他摁回柔软的枕头里。
房门被轻轻推开，霍巴那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他醒来，紧绷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霍巴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他：“先生，您终于醒了。”
周翊清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霍巴立刻用棉签蘸了温水，细致地润湿他的嘴唇，然后小心地用吸管喂他喝了几口水。
周翊清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这是哪？”
霍巴的目光落在周翊清瘦脱相的脸上，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连忙上前给他在身后垫了几个软枕：“南洋星洲邦，‘义安陈氏’的庄园——静安雅舍。我们几天前就到了。您伤口恶化，发高烧，昏睡了三天。”
周翊清闭眼消化了一下信息，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些许锐利:“……陆沉？”
霍巴： “是。是陆先生的朋友，陈星泽少主安排的。这里绝对安全。”
周翊清的眉头因身体的疼痛和记忆的混乱而紧蹙着。颠簸、爆炸的轰鸣、灼热的气浪……记忆的碎片疯狂闪烁。其中一个画面如同烙铁般滚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那个叫小石头的年轻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开，下一秒，刺眼的火光和血雾便吞噬了那个方向……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看向霍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石头……小石头呢？！我好像看到……”
霍巴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沉默的时间比上次更长，仿佛那几个字有千钧重。最终，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道：“最后一关，有‘重锤’。他把您推开，自己没完全躲开……左臂，轰没了。”
霍巴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对现代医学的惊叹和对命运的残酷的认知：“陈家的医疗队有顶尖的外科医生，现场用了大量凝血剂，直升机直接送进手术室。命，抢回来了。”
周翊清躺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眼前似乎又闪过那团血雾。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和庆幸：
“……命还在……就好。”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空气沉重得能压垮人。
周翊清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透出一股钢铁般的决绝，仿佛在立下一个重誓： “找到最好的义肢，用最好的。告诉他，我养他一辈子。”
周翊清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沉寂，只余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霍巴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刚想开口——
“啪、啪、啪。”
三声清晰而从容的鼓掌声，自门口处不紧不慢地响起。
室内的两人骤然一惊，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年轻男人正慵懒地倚在门框上。他穿着剪裁精良的丝质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
阳光的金辉从他身后的长廊涌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一时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觉其人气度闲适雍容，与这病房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