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一阵发干。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扔进龙穴的肉骨头，而周围的四头巨龙，正在认真研究从哪里下嘴比较方便。
奥伯隆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像是两块巨石在摩擦。
“那么，”龙王开口了，声音低沉如闷雷，“女婿。”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还被肖恩攥在手里的权杖。
“关于你那根棍子…以及我女儿的嫁妆问题。”
空气瞬间凝固。
肖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稳如老狗。
他晃了晃手里这根已经大变样的生命权杖，顶端那颗海蓝色的宝石，正散发着柔和而宁静的光。
“岳父大人，这事儿吧，说来话长。”
“不长！”伊格瑞丝一步蹿到他身前，张开手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龙，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的父亲，“这根权杖是肖恩的战利品！他用它救了我的命！它现在就是肖恩的了！”
奥伯隆的龙须抖了抖，显然被女儿这胳膊肘往外拐到天边的架势给气着了。
“战利品？！”他咆哮道，“这根破棍子吸干了整个生命之泉的核心！那是我们龙族守护了上万年的宝藏！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现在，你告诉我，嫁妆怎么办？你一个两手空空的人类，拿什么来娶龙族的公主？！”
龙王的威压如同实质，但肖恩此刻体内能量充盈，只是感觉风大了点。
他看着挡在身前的伊格瑞丝，心里暖洋洋的，胆气也壮了不少。
他轻轻拍了拍伊格瑞丝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迎着龙王的目光，往前走了一步。
“嫁妆我确实没有。”
他坦然承认，引得周围几头巨龙发出一阵低沉的议论。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平台，“我刚刚干掉了一个深渊降临体，净化了这座被污染了千年的圣塔，顺便，救了您最宝贝的女儿。您觉得，这份‘功劳’，能不能…抵一部分嫁妆？”
奥伯隆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龙后希尔维娜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伊格瑞丝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太阳，满脸都写着“看，我男人就是这么牛”。
“强词夺理！”奥伯隆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他自己也觉得这反驳没什么力道。
他换了个方向，指着那根权杖，吹胡子瞪眼。
“那这根棍子！它吞了我们的宝物！你必须给个说法！”
“说法就是…”肖恩举起权杖，那颗蓝色宝石的光芒映着他的脸，“它好像不只是根棍子了。岳父大人，您觉得，一个能吞噬生命之泉、净化深渊核心的东西，它原本的用途会是什么？”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巨龙都无法忽视的诱饵。
“它吞噬生命之泉，或许不是贪婪，而是为了完成更重要的使命。比如…彻底解决深渊这个麻烦？如果我能用它守护龙族，守护这个世界，您觉得，这份‘承诺’，够不够当嫁妆？”
承诺。
一个人类对龙族的承诺。
这在以往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但现在，从这个刚刚拯救了圣塔、手握神秘权杖的人类口中说出，分量却截然不同。
奥伯隆沉默了。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那根权杖上蕴含的、与世界本源相连的浩瀚力量。
就在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平衡时。
轰隆…
整座高塔平台，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沉稳而古老的苏醒。
平台中央，那个被净化得干干净净的区域，地面上的石板严丝合缝地向两侧滑开，一个深不见底的、盘旋向下的螺旋阶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股清冷、干燥、仿佛尘封了万年的空气，从阶梯深处缓缓升腾而起。
“这是…”那头年迈的青铜龙长老埃尔德林，失声惊呼，“‘观星之阶’！传说中第一代龙王建造的，通往山脉之心的密道！它…它不是早就被深渊的力量彻底摧毁了吗？”
所有龙的注意力，都被这条突然出现的密道吸引了。
“哇！下面有东西！”伊格瑞丝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她扯着肖恩的袖子，兴奋地摇晃着，“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不行！太危险了！”奥伯隆立刻否决。
肖恩却看着那深邃的阶梯，想起了女神最后的话。
坐标…另一半职责…信物…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答案就在下面。
“公主殿下想去，我就陪她。”他看着奥伯隆，微微一笑，语气却不容拒绝，“正好，我这个‘准女婿’身无分文，总得找点什么像样的东西，当做聘礼才行。您说对吗，岳父大人？”
他又侧过头，对着伊格瑞丝挤了挤眼睛。
“就当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探险？”
伊格瑞丝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却又高兴得快要冒泡，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约…约会！”
奥伯隆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快要被自己咬碎了。
他看着女儿那副魂都被勾走的模样，再看看肖恩那副气定神闲的德性，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哼！”他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你们俩，小心点！扎拉昂！你跟在他们后面，保持距离！”
被点到名的年轻巨龙扎拉昂立刻昂首挺胸：“是！吾王！我一定保护好公主和…姐夫！”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响亮。
肖恩差点一个踉跄。
他拉着伊格瑞丝的手，走到了阶梯的入口。
权杖上的蓝色光芒自动亮起，如同一盏完美的探路灯，照亮了下方盘旋的台阶。
“抓紧我。”肖恩轻声说。
“嗯！”伊格瑞丝反手握得更紧，手心里全是开心的汗。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古老的石阶，走入了山腹的黑暗之中。
阶梯很长，却不潮湿。
墙壁上刻满了奇异的符文，不同于龙语，也不同于精灵文，充满了某种几何与规律的美感。
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空间。
肖恩抬头，瞬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空间的穹顶，是一整块巨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未知晶体，光滑如镜，却不反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控制台，由某种泛着银灰色光泽的非金属材质构成，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凹槽和水晶按键。
这里不像是遗迹。
更像…某个超文明的指挥中心。
“我的天…”伊格瑞丝也看得呆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龙族的典籍里，从来没有记载过。”
肖恩没有回答。
他的心脏在狂跳。
他看着那个控制台，心中那股预感愈发强烈。
他松开伊格瑞丝的手，一步步走向控制台。
在那控制台的中央，有一个与他手中权杖末端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就是这里。
女神说的信物，说的坐标…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伊格瑞丝紧张的注视下，将手中的生命权杖，缓缓地，插进了那个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嗡——
权杖顶端的海蓝色宝石，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整个控制台瞬间被点亮，无数道蓝色的光路在表面流转，沉寂了万年的机器，开始重新运转。
紧接着，头顶那巨大的黑色穹顶，也亮了起来。
那上面显示的，不是星空。
而是一片混沌、扭曲、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黑暗维度。
是深渊！
一个即时演算的、宏观的深渊地图！
无数个代表着不同世界的光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在这片黑暗中闪烁。
其中绝大部分都黯淡无光，甚至在他们注视的片刻，就有几颗光点彻底熄灭，被黑暗吞噬。
但在地图的一角，一颗崭新的、明亮的、前所未见的蔚蓝色光点，刚刚诞生。
它不大，却无比醒目。
肖恩瞬间明白了。
那颗蓝色的光点，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不是坐标。
这座观测站，才是坐标！
就在这时，控制台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在那巨大的深渊地图上，一个比肖恩他们刚刚摧毁的碎片要庞大万倍、邪恶万倍的巨大深红光点，忽然动了。
它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调整方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那颗刚刚诞生的蓝色光点，直冲而来！
伊格瑞丝捂住了嘴，发出一声惊恐的抽气：“那…那是什么东西？”
肖恩死死盯着那片光幕，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合成音，从控制台中响起，回荡在整个圆形大厅。
“侦测到君主级深渊单位…”
“目标锁定…”
“警告：坐标已暴露…”
“最终防御协议…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