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总下得黏糊，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贴在江城的青石板路上。凡斋书店的木质门槛被雨水泡得发胀，林辰正蹲在柜台后，用软布擦拭一本线装《楚辞》—— 这是母亲当年最喜欢的书，书页间夹着枚素色绢布书签，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针脚细密得能看出当年母亲的用心。
“陈凡哥，刚腌的雪里蕻，你拿点尝尝。”
张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雨丝的潮气。她拎着个玻璃罐，快步走进来，鞋尖沾的泥水在门槛上蹭了蹭，又觉得不妥，干脆脱了鞋拎在手里，光脚踩在凉丝丝的木地板上。“巷口老王说，你前几天把青蛇帮的人赶跑了？那些混小子没再来闹吧？”
林辰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罐壁，还带着点余温。他笑了笑，把书放回书架最上层 —— 那一层全是父母留下的旧书，摆得整整齐齐，像在守护着什么秘密。“没再来，张婶您放心，就是几个小混混，好打发。”
他没说的是，这几天总觉得巷口有双眼睛在盯着书店，有时是辆黑色轿车停在老槐树下，有时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对面修车铺晃悠。他知道这不是错觉，青蛇帮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更别提背后可能藏着的赵家势力。
“那就好，” 张婶松了口气，又絮絮叨叨叮嘱，“要是他们再来，你别硬扛，巷里的邻居们都在呢，我们去派出所报案，总能治得了他们。” 她说着，瞥见柜台角落里放着的旧照片 —— 照片上林辰的父母站在书店门口，笑得温和，“你爸妈要是还在，看到你把书店守得这么好，肯定高兴。”
林辰的指尖顿了顿，没接话。他拿起软布，又擦起了柜台，柜台面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前几天地痞用钢管蹭出来的，像道疤，留在这满是墨香的地方，格外扎眼。
“砰！”
一声巨响突然炸在门口，玻璃门被人一脚踹开，雨丝裹着冷风灌进来，吹得书架上的书页哗哗作响。张婶吓得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鞋差点掉在地上。林辰猛地站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按在柜台下方 —— 那里藏着他从战场带回来的军用匕首，刀柄的纹路被他摸得发亮，此刻正硌着掌心，提醒他危险将至。
五个汉子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看着格外狰狞。他手里拎着把钢刀，刀身闪着冷光，刀背还沾着点泥，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过来。身后的四个手下也没闲着，手里要么握着钢管，要么拎着棒球棍，一个个吊儿郎当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你就是陈凡？” 刀疤脸往屋里迈了两步，钢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前几天，是你把我兄弟赶跑的？”
林辰没动，目光扫过几人的脚 —— 刀疤脸穿的是双黑色马丁靴，鞋底沾着的不是巷口的泥水，而是郊外那种红土，显然不是从巷里过来的。他心里冷笑，看来这伙人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备。
“张婶，您先去里屋躲躲。” 林辰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张婶也知道情况不对，赶紧拎着鞋，快步躲进了书店后面的小储物间，还不忘悄悄把储物间的门留了道缝，想看看情况。
“躲什么躲？” 刀疤脸嗤笑一声，钢刀指向柜台，“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跟你说个事 —— 这巷子里的店，每个月都得交保护费，你这书店，每月五千，少一分都不行。”
“我这店小本生意，赚的钱刚够交房租，拿不出这么多。” 林辰依旧站在柜台后，没往前挪一步。他还想再忍忍，不想在这满是父母痕迹的地方动手，更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
“拿不出？” 刀疤脸身后的一个黄毛上前一步，手里的钢管 “咚” 地砸在柜台上，正好砸在那本《楚辞》旁边，震得书签掉在地上，“拿不出就把店砸了！我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另一个瘦高个也跟着起哄：“就是！疤哥说了，今天要么交钱，要么砸店，你选一个！”
刀疤脸看着林辰，眼神里满是不屑：“我劝你识相点，我们青蛇帮在江城，可不是好惹的，背后有人罩着我们，你要是敢不给面子，别说这书店保不住，你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背后的人，是赵家吧？” 林辰突然开口，声音冷了几分。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没想到林辰会直接点破。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嚣张：“你管是谁罩着我们！今天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黄毛立刻举起钢管，朝着柜台就砸了下去 —— 那位置，正好对着林辰母亲留下的那枚兰草书签。
“住手！”
林辰的声音里终于带了怒气。他再也忍不住了，这伙人不仅要抢钱，还要毁了父母留下的东西，这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碰。
黄毛的钢管已经砸到了柜台上方，离书签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林辰的身影突然动了，快得像道风，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从柜台后绕出来的，只觉得眼前一花，林辰已经站在了黄毛面前。
“你他妈还敢动手？” 黄毛骂了一句，钢管改了方向，朝着林辰的脑袋砸去。
林辰没躲。他的右手抬了起来，掌心对着钢管，手指微微弯曲，一股黑色的气刃在掌心凝聚，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有空气里传来 “嗡” 的一声轻响 —— 那是 “裂风掌” 的起手式，是他在战神殿时，最基础的格斗技巧，却足以对付眼前这些小混混。
“砰！”
掌风撞上钢管，发出一声闷响。黄毛只觉得一股巨力从钢管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里的钢管再也握不住，“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门口，溅起一串水花。
刀疤脸和其他手下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店老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 你他妈还会功夫？” 刀疤脸的声音里带了点慌，但还是强撑着，举起钢刀指向林辰，“别以为会两手功夫就了不起！老子有刀，你敢过来试试？”
林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了右手，掌心的黑色气刃又凝聚起来，比刚才更浓了些，空气里的 “嗡” 鸣声也更响了，吹得书架上的书页哗哗作响，连门口的雨丝都像是被这股气劲挡住了，在门口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你敢过来，我就…… 我就砍死你！” 刀疤脸的声音在发颤，手里的钢刀也跟着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林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是普通人该有的，那是见过血、杀过人的气息，让他从骨子里觉得害怕。
林辰没再跟他废话。他往前迈了一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压迫感，让刀疤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林辰的掌风突然劈了出去，黑色的气刃直奔刀疤脸手里的钢刀。
“咔嚓！”
一声脆响，钢刀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上半段刀身飞了出去，“钉” 地一声钉在了门口的木柱上，刀身还在微微颤动，溅起的木屑落在地上，混着雨水，很快就湿了。
刀疤脸看着手里的半截刀把，又看了看钉在木柱上的刀身，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嚣张彻底没了，只剩下恐惧。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人的掌风怎么会这么厉害，竟然能把钢刀劈断 —— 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精钢刀，平时砍个钢管都不在话下，现在竟然被一掌劈断了。
“你…… 你到底是谁？” 刀疤脸的声音都在发颤，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在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刀把上，差点摔个跟头。
其他四个手下也吓得不轻，纷纷往后退，手里的钢管、棒球棍都耷拉了下来，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他们看林辰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生怕林辰也给他们来一掌。
林辰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告诉背后的人，别再来烦我，也别再来动这家书店。否则，下次就不是断一把刀这么简单了。”
刀疤脸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们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说着，他赶紧招呼手下，“快走！快走！”
几个汉子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店，连掉在地上的钢管、棒球棍都忘了捡。刀疤脸跑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几步，才狼狈地钻进了巷口的一辆黑色轿车里，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巷深处。
书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雨打玻璃的 “嗒嗒” 声，还有林辰掌心残留的气劲，在空气里慢慢消散。
张婶从储物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拎着鞋，脸上满是震惊：“陈凡哥，你…… 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也太厉害了吧！那钢刀说断就断了！”
林辰没解释，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兰草书签，用软布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书签还好，没被砸到，只是边缘沾了点柜台的木屑。他把书签夹回《楚辞》里，又把掉在地上的钢管、棒球棍捡起来，放在了门口的角落 —— 这些东西，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就是小时候跟爷爷学的几手拳脚，没什么厉害的。” 林辰的声音又恢复了温和，像是刚才那个出手狠厉的人不是他。
张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絮絮叨叨问了几句，见林辰不愿多说，才拎着玻璃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林辰，一定要小心，要是青蛇帮的人再来，一定要喊她。
林辰送走张婶，关上门，重新回到柜台后。他没再擦书，而是蹲下身，打开了柜台下方的隐秘暗格 —— 刚才黄毛砸柜台的时候，震得暗格松动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暗格里，放着一把古朴的匕首，刀身刻满了细密的龙纹，刀柄是黑铁材质，刻着 “守脉” 二字 —— 这是他之前在林家祖地密室里找到的 “龙渊匕”，一直藏在这里，没敢轻易拿出来。刚才他出手时，匕首似乎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气劲，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细想。
林辰拿起龙渊匕，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指尖碰到刀身，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在流动，和他的内劲似乎有着某种共鸣。他轻轻摩挲着刀身上的龙纹，心里突然有种预感 —— 青蛇帮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赵家也不会，这场平静的生活，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的玻璃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青蛇帮的人，也不是张婶，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个望远镜，朝着书店的方向看。
林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握紧了手里的龙渊匕，缓缓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雨还在下，巷口的老槐树下，那个黑色的影子还在那里，像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静静地盯着书店。林辰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而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只躲在书店里，守着这份平静了。
他推开门，雨丝飘在脸上，带着点凉。巷口的黑色影子见他出来，转身就钻进了芦苇丛里，很快就没了踪影。林辰没追，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雨巷深处，手里的龙渊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