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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苏九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脸。
萧家旁支的头面人物，萧启年。一个以精明干练、长袖善舞着称的商界新贵，经常出席各类慈善晚宴，笑容温和，眼神锐利，是港区无数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可现在，这张偶像的脸，出现在了这片堪比地狱绘图的“厨房”里。
他摘下了护目镜和口罩，露出的面容依旧英俊，嘴角甚至还挂着那抹标志性的、恰到好处的微笑。然而，在苏九的“道场”感知中，这张脸，却像一张贴在朽木上的、画工精良的假面。
皮囊之下，空空如也。
没有情绪的波动，没有灵魂的光火，甚至没有一个活人该有的、微弱的气血奔流。他的眼神是两个黑洞，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那抹微笑，也只是肌肉被固定在某个角度后，形成的僵硬弧度。
他不是萧启年。
他只是一个穿着“萧启年”这件人皮外衣的……东西。
苏九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注入了液氮，瞬间凝固。他藏身于阴影之中，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连心跳都仿佛与周围仪器的低频嗡鸣融为一体。
那个“萧启年”动了。他缓缓转身，面对着实验室中央，那个囚禁着龙脉节点的巨大水晶容器，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其中那团正在哀鸣的金色光芒。
“‘祭典’将近，‘贡品’的生产效率，需要再提高三成。”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实验室，不是通过声带振动，而是像一道指令，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平直、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是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被揉碎了，再用金属锉刀打磨过一遍，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
“遵命，主管。”
所有穿着无尘服的“技术人员”齐齐停下手中的工作，躬身应答，声音同样整齐划一，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祭典？”“贡品？”
两个词，让苏九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了这些被污染的符箓、法器的最终用途。它们不是为了制造零散的混乱，而是为了某个更加宏大、更加邪恶的仪式，准备的祭品！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主管”的萧启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头颅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小角度，微微偏转。他的目光，并没有扫向苏九藏身的角落，而是落在了那九根抽取龙脉之力的黑色管道上。
“能量损耗，超过了万分之一。”他“说”道，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疑惑”的情绪。
苏九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对方察觉到的，不是他的存在，而是整个风水大阵因为他的“顺应”而产生的一丝微乎其微的、不和谐的扰动。他就如同一粒飘入精密仪器内部的尘埃，虽然没有造成任何损坏，但仪器的传感器，已经捕捉到了这个“异物”的存在。
“启动‘净化’程序，排查冗余变量。”
主管下达了新的指令。
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白色墙壁上，亮起了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符文。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排异”与“清洗”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银泻地，开始从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渗透、扫描。
这股力量，对那些被操控的“技术人员”毫无影响，但对苏九这个外来者而言，却像是烧红的烙铁，即将烫上他的神魂。
他不能再等了。
可就在他准备强行破开空间，不计代价地突围时，那个主管，缓缓地将头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穿过了数十米的距离，越过了那些忙碌的身影和精密的仪器，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苏九藏身的阴影之中。
四目相对。
不，那不是眼睛。
在与苏九对视的刹那，萧启年的脸，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那张英俊温和的画皮，在那一瞬间剥落、融化。
苏九看到了。
在那层人皮之下，根本不是血肉和骨骼，而是一团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混沌扭曲的黑暗。那黑暗中，有无数张痛苦哀嚎的脸在沉浮，有无数只绝望的手臂在抓挠。浓郁到化不开的、来自“源界”的异质气息，混合着最深沉的怨毒与不详，轰然爆发！
那东西，对他露出了一个由纯粹的恶意构成的“笑容”。
“找到你了，变量。”
轰！
一股远比刚才的扫描能量强大百倍的念力，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携着万钧之势，朝着苏九的藏身之处悍然砸下！
这一击，快得超出了思维的极限。
苏九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本能地将“道场”之力瞬间凝聚于身前。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在空气中回荡，而是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炸开。
苏九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向后狠狠推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甜，一丝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仅仅是一次精神层面的隔空对撞，他竟然就受了伤！
这东西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符箓大师、玄学高手的层面，这是……另一个生命形态的降维打击！
“警报！警报！发现入侵者！”
“封锁所有出口！启动最高级别防御阵列！”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色的光芒取代了原本的亮白，整个实验室瞬间从一个高科技工厂，变成了一座杀机四伏的钢铁囚笼。
所有的“技术人员”都停下了工作，齐刷刷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神锁定在苏九身上。他们身上的白大褂下，皮肤开始浮现出黑色的诡异纹路，一股股邪恶的气息从他们体内升腾而起。
他们，是这座巢穴的守卫。
而那个主管，那个披着萧启年皮囊的怪物，则是这里的王。
它一步步向苏九走来，脚下的白色地面，被它身上散逸出的黑气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有意思的变量。”它的声音在苏九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的身上，有‘道’的气息。很纯粹，很干净……是上好的养料。”
苏九靠着墙壁，缓缓站直身体，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他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反而亮得惊人。
战？
他看了一眼中央那个被囚禁的龙脉节点，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已经进入战斗姿态的“技术人员”，和那个步步紧逼的“主管”。
在这里开战，是十死无生的选择。他或许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但最终的结局，只会被这整个基地的力量碾成齑粉。而他刚刚获取的所有情报，都将石沉大海。
逃？
整个空间已经被彻底封锁，每一寸空气里都充满了那种排异的能量，他就像掉进了硫酸池里的铁块，每多待一秒，自身的“道场”都在被腐蚀。
这是一个绝境。一个真正的，天罗地网般的绝境。
秦越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自己身上。叶玲、猴子，整个天枢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如果他死在这里，那只盘踞在港区上空的巨大蜘蛛，将再也无人能撼动。
不，还有路。
苏九的脑海，在万分之一秒内，闪过了整个实验室的结构图，闪过了那个庞大杀阵的所有能量流向。
想要消灭影子，要么熄灭所有的光。
要么……制造一个更大的影子。
“你想要我的‘道’？”苏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间，“恐怕你的‘容器’，还装不下。”
他没有理会那个主管，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九个操作台。
“用龙脉为食，以生灵为材，圈养一城气运，炼制所谓的‘贡品’……”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萧家列祖列宗若是知道自己的‘道纹’，被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玩成了这般模样，不知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清理门户。”
“聒噪。”
主管似乎被激怒了，它抬起手，一团浓郁的黑气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支漆黑的长矛，对准了苏九。
就在它即将投出长矛的瞬间。
苏九动了。
他不是前冲，也不是后退，而是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手，轻轻按在了身后的合金墙壁上。
“道场，逆转！”
他体内的力量，不再是向外防御或攻击，而是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向内坍缩，再通过手掌，疯狂地注入到身后的墙壁之中！
他没有去攻击敌人，而是攻击起了这个实验室本身！
他注入的，不是单纯的破坏性能量，而是他经过“道场”解析后，模拟出的、最纯粹的、属于萧家最古老传承的“道纹”气息！
这就像是，向一个国家的最高权限系统里，输入了一段来自开国皇帝的，拥有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轰隆隆——！”
整个地下基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墙壁上、地面上，那些原本用来封锁和攻击的符文阵列，在接触到苏九注入的“原始道纹”后，瞬间陷入了逻辑混乱。一部分阵法，将苏九识别为了“最高权限者”，而另一部分被“源界”之力深度污染的阵法，则依旧将他判定为“敌人”。
两种截然相反的指令，在这个庞大的系统中，展开了最激烈的冲突！
“你做了什么？！”主管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暴怒。
它掌心的黑色长矛瞬间溃散，因为它发现，自己对整个基地的掌控力，正在飞速减弱。那些被它当做身体一部分的阵法，开始不听使唤了！
“没什么。”苏九脸色苍白，强行模拟并注入如此庞大的原始道纹，对他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只是替萧家的祖宗，管教一下不肖子孙罢了。”
“咔嚓……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开始在纯白色的墙壁上蔓延。能量管道接二连三地爆开，喷涌出各色的气体和液体。那些进入战斗状态的“技术人员”，也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浑身抽搐，体表的黑色纹路忽明忽暗。
整个“厨房”，乱成了一锅粥。
苏九要的，就是这个乱。
他趁着主管全力试图夺回基地控制权的瞬间，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朝着来时的通道激射而去。
“休想走！”
主管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一道黑影从它体内分离，如跗骨之蛆，追向苏九。
但已经晚了。
苏九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而那道追击的黑影，则被一道忽然从天花板上砸落的巨大金属板，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整个基地，正在自我毁灭。
当苏九重新从那个伪装成排风口的通道里冲出来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浪将他掀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肮脏的垃圾堆上，顾不得满身的污秽，回头望去。
只见那座巨大的垃圾山，整个地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无数黑烟和粉尘冲天而起。
他成功了。
他没有杀死任何一个敌人，甚至连那个主管的本体都没能重创。
但他毁掉了那个“厨房”。
他强忍着伤势站起身，看着远方港区璀璨的灯火，眼神无比凝重。
他逃出来了，但危机才刚刚开始。那个“主管”没死，萧家和它背后的势力，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场席卷整个港区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不能再单打独斗了。
他拿出手机，翻到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了。
“喂，是霍老先生吗？我是苏九。”苏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想跟您谈一笔生意。一笔……关于港区未来的生意。”
ps：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如果虎窝里是条龙，你会选择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