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十道”，这个在风水学中代表着绝对几何与气运中心的位置，在“天枢”基地里，就是苏九上次强行镇压源界逻辑的那个机房。
只是此刻，这里所有的服务器和光幕，都已经被尽数撤走。整个圆形的空间，空旷、寂静，只剩下最中心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由不知名玉石打造的蒲团。
房间的穹顶，不再是冰冷的合金，而被改造成了一片模拟的星空。周天星斗，按照上古的星图，缓缓流转，洒下清冷的辉光。
苏九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着双眼，呼吸悠长。
他的周围，摆放着十二台“天枢”最顶尖的生命维持仪，每一台都连接着他身体的不同部位。这些机器，此刻只有一个任务：在苏九的生命体征跌破临界点时，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秦越、叶玲、青禾、猴子和林悦的投影，都站在静室外的观察区，透过一面巨大的单向水晶墙，紧张地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各项生理指标正常，精神波动平稳，脑电波处于深度a状态。”林悦的声音，冷静地播报着数据，“他准备好了。”
猴子搓着手，来回踱步，显得比苏九本人还要紧张。“这……这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感觉，这场景跟科幻电影里，主角进行人体改造，然后变成大反派的前奏一模一样？”
“闭嘴。”叶玲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作训服，空荡荡的左袖被整齐地别在腰后。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九，那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同类的、对强者挑战极限的理解与共鸣。
青禾则安静地抱着她的“星见之囊”，小脸紧绷。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仪器数据，但她能感觉到，静室内的“气”，正在发生一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苏九整个人，仿佛正在从这个空间里，慢慢地“抽离”出去。
静室之内。
苏九的意识，已经沉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他开始尝试“界限突破”的第一步——解构。
他要做的，是将自己后天修来的一切，都暂时“归还”给天地。
他散去了护体的罡气，任由自己的肉身，暴露在最原始的环境中。
他停下了经脉中奔腾的气，让它们重新化作最微观的能量粒子，回归到每一个细胞里。
他甚至开始主动斩断自己与外界天地灵气的连接，将自己，变成一个与世界“绝缘”的孤岛。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
就像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血肉、到骨骼、再到灵魂，一点点拆解成最基本的零件。
苏-九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那是毛细血管无法承受内外压力差而破裂的迹象。
观察室内，生命维持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目标血压急剧下降！心率失常！细胞活性降低百分之三十！”林悦的语速，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电击准备！”秦越吼道。
“等等！”青禾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干扰他！这是他自己的‘劫’！”
众人看向她。只见青禾的瞳孔中，不知何时，也亮起了淡淡的星光。她看到的，不是那些生理数据，而是另一幅景象。
在她的“望气”视野中，苏九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构成他身体的，不再是血肉，而是一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璀璨的星河。而现在，这片星河，正在主动地、有秩序地……熄灭。
这是一种，主动的“死”。
静室内，苏九的意识，已经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死去”，心中却无悲无喜，一片空明。
他知道，不破，不立。不将旧的“我”彻底打碎，就无法在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天地。
当他体内最后一丝属于后天修炼的气息，也彻底消散时，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观察室内，所有的生命维持仪，同时发出了一阵代表着生命终结的长鸣。屏幕上，苏九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笔直的、令人绝望的直线。
“苏九！”秦越目眦欲裂，一拳砸在了水晶墙上。
猴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叶玲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只握着刀柄的右手，指节捏得发白，一丝血迹，从她的嘴角渗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失败了的瞬间。
静室之内，那个已经“死亡”的苏九，他的眉心处，陡然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是一点，纯粹到极致的、不属于任何能量形式的、代表着“自我”与“存在”本身的光。
是他的“神”。
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轮回、无数次战斗与感悟中，千锤百炼而成的、独一无二的“苏九之魂”！
这一点“神”光，就是他在这场豪赌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本钱！
“界限突破”的第二步——重塑。
以“神”为核心，以自身血肉为“天地”，以不屈意志为“法则”，在自己的身体这个“小宇宙”中，开天辟地！
“嗡——”
那一点神光，猛然爆发！
它没有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敛。
苏九的意识，在这一刻，化身为了创世的巨人。
他“看”到，自己那已经死寂的身体内部，是一片混沌。
“要有光。”
一个念头闪过。
他那已经停止跳动的左心房，猛地一颤，化作了一轮炽烈的“太阳”，散发出代表着“生”的金色光芒！
“要有暗。”
他的右心房，则化作了一轮清冷的“太阴”，散发出代表着“死”的银色光辉。
一阴一阳，一生一死，在他的胸腔之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不息的太极图！
他的脊椎，化作了支撑这方小天地的“不周山”，节节贯通，直达天灵。
他的四肢百骸，化作了山川河流，奔腾不息。
他的五脏六腑，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构成了这方天地最稳固的基石。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解构”要凶险万倍！
每一步，都是在挑战造物的极限。每一步，都可能导致整个“小宇宙”的崩溃。
苏九的身体，在剧烈地变化着。
他的皮肤时而变得如岩石般坚硬，时而又变得如流水般柔软。他的头发，时而燃烧起金色的火焰，时而又凝结出冰冷的寒霜。
观察室内，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已经变成直线的生命体征数据，此刻像疯了一样，开始以一种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方式，疯狂地跳动、飙升！
“他的细胞……在重组！”林悦看着显微镜传回的实时画面，声音都在发抖，“不，不是重组，是……进化！每一个细胞，都在变成一个独立的、可以自行吐纳能量的单元！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生命形态！”
就在苏九体内的“小宇宙”即将成型的瞬间，一股来自外界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压力，轰然降临！
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法则！
它察觉到了这个“异端”的存在。一个试图在它体内，另立山头，自成一界的“叛逆者”。
世界的“免疫系统”，被激活了！
无形的法则之力，化作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要将苏九这个不稳定的“肿瘤”，连同他那刚刚诞生的“小宇宙”，一同捏碎、抹平！
“来了！”苏九的意识，感受到了这股足以碾压一切的压力。
这是“界限突破”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对抗！
他没有选择硬抗。
因为他知道，以自己这初生的小天地，去对抗整个大世界，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选择。
他敞开了自己的“小宇宙”。
他非但没有抵抗那股压力，反而主动地、贪婪地，将那股属于大世界的法则之力，引导、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疯了？！”猴子失声叫道，“这是要自爆吗？！”
“不。”青禾死死地盯着苏九，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在对抗，他是在……‘对话’。”
苏九的意识，在庞大的压力下，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用自己的意志，向那股碾压而来的世界法则，传递过去一个最简单，也最纯粹的念头。
“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是你的一部分。”
“我只是，想站得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
那股狂暴的世界法则之力，在接触到苏九这个念头的瞬间，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
它能感觉到，这个渺小的生灵，没有侵略性，没有恶意。
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向上”的渴望。
就像一颗种子，渴望破土而出，拥抱阳光。
就像一条溪流，渴望汇入江河，奔向大海。
这，是生命最本能的、不容抹杀的权利！
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压力，缓缓地……退去了。
它没有认可苏九，但也没有再继续打压他。
它选择了……默许。
轰！
当最后一丝压力消失时，苏九体内的“小宇宙”，彻底稳固了下来！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左眼之中，仿佛有大日沉浮，金光璀璨。
右眼之中，仿佛有星河流转，银辉清冷。
只是一眼，整个静室的温度，都仿佛被他的目光所引动，时而酷热，时而严寒。
他成功了。
他没有飞升，没有成仙。
他只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为自己，开辟了一方可以随身携带的、独属于他苏九的——“道场”。
他缓缓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华光万丈的异象。
他看起来，还是那个苏九。
但秦越、叶玲、青禾，这些对“气”敏感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不一样了。
以前的苏九，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而现在的他，像一片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整个宇宙生灭的……星空。
“感觉怎么样？”秦越忍不住问。
苏九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股生生不息、自给自足的全新力量，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感觉……”
他伸出手，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轻轻一握。
“咔嚓！”
坚不可摧的特种合金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向内凹陷的手印。
他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外界灵气。
这，只是他自己“小宇宙”中，最纯粹的、属于“苏九”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向了那片遥远的、充满了危机的未知之地。
“感觉，那张去源界的船票，又可以重新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