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凡眼睛一亮:“石油?”
“是。”方大华点头,“据战前地质调查报告,玉门一带可能有大型油田。只是马家军不懂开采,一直荒废。”
“派人去勘察。”陆铭凡当即拍板,“如果真有油,基地就定在酒泉—玉门一带。有了油,我们的汽车、发电机才能动起来。”
“交通问题呢?”工兵连长张磊提问,“河西走廊的公路年久失修,许多桥梁还是清朝修的。”
“修。”陆铭凡言简意赅,“张磊,工兵连扩编为工兵营,给你三个月,整修张掖到酒泉的主干道。要能通行十轮卡车和牵引火炮。”
“是!”
通讯处长刘成举手:“基地的通讯网络如何布局?”
“建立三级通讯网。”陆铭凡道,“一级,基地总台,与兰州、重庆、上海保持联系;二级,基地内部各厂区、营区之间的有线电话网;三级,各资源点、哨所之间的无线电网络。黄守信,密码安全交给你。”
“明白!”角落里的黄守信推了推眼镜,快速记录。
卫生队长李若曦站起来:“野战医院的设备可以留下一部分,建立基地中心医院。但我们需要培养更多的医护人员。”
“办医护学校。”陆铭凡道,“从士兵中选拔有文化的,从当地招收青年学生。李若曦,你任校长。”
“是!”
接下来是具体分工。
赵承业任基地建设总指挥,统筹全局。
方大华任后勤基地主任,负责所有工厂、农场的建设和运作。
张磊的工兵营负责所有基建工程——修路、架桥、建房、挖洞。
刘成和黄守信负责通讯网络建设和情报安全。
李若曦负责医疗体系和医护学校。
军工生产是重中之重。陆铭凡亲自点将:“赵刚,炮兵团抽调一个营的技术骨干,组建枪炮修理厂。先从修理开始,逐步过渡到零件制造,最后要能复装子弹、生产手榴弹。”
“是!”赵刚兴奋地搓手,“咱们缴获的那些马家军的破烂设备,修一修还能用。兰州还有一批从上海运来的机床,我去弄来。”
被服厂由方大华兼任厂长。“张掖盛产棉花,肃南有羊毛,原料不缺。”他算着账,“招当地妇女进厂,既解决了军需,又安顿了民生。”
农业基地的选址最为细致。骑兵团长周贵林主动请缨:“我带人去祁连山各河谷勘察,找最肥的绿洲。咱们当兵的不会种地,但可以招当地老农当顾问。”
“不。”陆铭凡摇头,“要建军垦农场。从各部队抽调年龄偏大或有伤残的老兵,给他们地、给种子、给农具,让他们在河西安家。既是生产,也是安置。”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动容。王铁山——那个从壮丁一路打上来的营长——眼圈红了:“师座,那些残了的弟兄……”
“都有去处。”陆铭凡道,“能拿枪的上前线,不能拿枪的搞生产。独立师不丢下一个弟兄。”
最后是防御部署。河西虽已无马家军主力,但散兵游勇、土匪马贼仍存,青海、新疆方向的势力也需警惕。
“陈昭明的1旅留驻张掖,保卫基地东大门。”陆铭凡部署,“赵虎的2旅移防酒泉,向西警戒。孙建国的3旅负责基地核心区防御。骑兵团机动巡逻。”
“那我们什么时候东进?”赵虎忍不住问。
“基地初具规模之后。”陆铭凡看向东方,“三个月。三个月内,基地要能运转;三个月后,主力东出。基地留下一个旅的兵力驻守,其余部队随我东进。”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这三个月,可能是咱们独立师最苦的三个月。既要搞建设,又要防袭扰,还要训练不辍。但这一步必须走——没有稳固的后方,哪来强大的前方?”
“诸位,”他声音沉静而有力,“我们要在河西走廊,建起的不仅是一个军事基地,更是一个抗日救国的模范区。要让全中国看到,一支真正的抗日军队,不仅能打仗,还能建设,能生产,能带给百姓好日子。”
“要让河西的百姓,因为独立师的到来而过上好日子;要让全国的百姓,因为独立师的存在而看到希望!”
掌声雷动。
散会后,陆铭凡和赵承业再次登上张掖城头。
秋月当空,祁连山雪峰如银色巨龙横卧西方。这一次,他们看的不是东方,而是脚下的河西大地。
“承业,担子很重。”陆铭凡轻声道。
“知道。”赵承业点头,“但值得。有了这个基地,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要补给。”
“不只是补给。”陆铭凡目光深远,“这是一颗种子。在河西种下,将来要长遍全中国。”
他想起父亲信中的话:“吾儿,抗战非一朝一夕之事。欲持久抗战,必先有持久抗战之基业。”
如今,基业将始。
十月一日清晨,建设全面启动。
张掖城南,原马家军的几处仓库被改造成临时工厂。赵刚带着炮兵团的技师们,正在清理缴获的设备——两台老式车床、一台钻床、几台缝纫机,还有一堆锈迹斑斑的工具。
“打磨、上油、调试。”赵刚亲自上手,“先从简单的开始——修枪。把弟兄们那些有毛病的枪集中起来,咱们一杆一杆修。”
民乐绿洲,周贵林带着骑兵团正在勘测。河谷里流水潺潺,两岸土地肥沃。
“这里,”周贵林用马鞭指着,“能开垦至少五千亩。引水渠就从山上接下来,咱们有工兵营,修渠不是问题。”
他转身对身边的吴栓子说:“栓子,你带几个人,去附近村庄请老农。就说独立师招农业顾问,管吃管住,每月发粮。”
酒泉东北的玉门,一支勘探队在荒原上扎营。带队的是方大华从兰州请来的地质专家,护卫的是特务团的一个排。
“这里,还有这里,”地质专家指着探坑里黑乎乎的岩芯,“都有油砂。深度……大概三百米到五百米。要打深井,需要钻机。”
“钻机我去搞。”方大华咬牙,“兰州有,重庆有,就算去香港买,也要买来!”
通讯处成了最忙碌的地方。刘成带着人架设天线,黄守信在编写新的密码本,少尉王小满往来穿梭传递文件。
“基地总台要能同时接收八个频率,”刘成对施工队说,“天线杆再高三米!”
军垦农场的选址最感人。伤残老兵们拄着拐杖、缠着绷带,在划定的地块上插下木牌。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名字和家乡:“李大有,河北保定”、“赵小栓,山东临沂”、“王老根,河南商丘”……
“等打跑了鬼子,”一个独臂老兵对王铁山说,“我就把老婆孩子接来,就在河西安家了。”
王铁山用力点头:“一定!”
十月十日,张掖城东门外。
四万将士再次集结,但这次不是誓师东归,而是建设动员。
陆铭凡骑马立于队首,身后是将领方阵。他举起扩音器,声音传遍原野:
“弟兄们!从今天起,我们不仅是战斗队,还是生产队、工作队!我们要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一边练兵,一边建厂!”
“三个月!九十天!我们要让河西走廊变个样!”
“要建起兵工厂,让我们的枪炮永远不缺弹药!”
“要建起被服厂,让我们的弟兄永远有衣穿!”
“要建起大农场,让我们的饭碗永远装满粮!”
“要建起大医院,让我们的伤员都能活下来!”
“要建起通讯网,让我们的命令通到每一个角落!”
他顿了顿,声音如铁:
“然后——带着这个基地给我们的力量,东出潼关,横扫中原,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弟兄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怒吼声震天动地。
“好!”陆铭凡拔刀指天,“现在我命令:全军——按计划展开建设!”
军号长鸣,战旗猎猎。
但与往日行军不同,这次部队分成了无数支小队——有的扛着测量仪器,有的推着建筑材料,有的赶着骡马车队,有的带着农具种子。
四万人的洪流,如毛细血管般渗入河西大地。
苏晚坐在吉普车上,打开战地日记。她看着窗外热火朝天的景象,提笔写道:
“民国二十八年十月初十,张掖城外。独立师四万将士誓师建设。观此场景,非行军,非打仗,而是拓荒,是奠基。”
“陆师长高瞻远瞩,欲在河西建不拔之基。赵承业总揽全局,方大华筹谋后勤,张磊修筑工事,李若曦筹建医院,刘成架设通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见伤残老兵领田垦荒,眼中含泪而面带笑。闻玉门可能出油,众将振奋如见至宝。此非一时之计,乃百年大业之始。”
“今日插柳,他日成荫。愿此基地早日建成,成为我抗日铁军之坚强后盾,成为我中华复兴之星星火种。”
她合上日记,望向忙碌的原野。
朝阳升起,金光洒在祁连雪峰上,洒在建设者的身上,洒在这片即将重生的土地上。
而在东方,潼关的烽烟依旧。
但这一次,独立师将带着一个稳固的后方,奔赴前线。
而河西走廊的故事,才刚刚写下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