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传送的银光散去，剧烈的空间撕扯感终于消失。
“噗通！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潮湿的泥土和腐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霉味。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极高的岩壁缝隙中透下，隐约可见这是一个极其深邃，不见天日的天然地穴。
“咳……咳咳……”赤鸢率先挣扎着坐起，涅盘妖火自动护体，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映亮了她苍白却警惕的面容。
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暂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她立刻看向身旁的楚凌霄。
这一看，让她瞳孔骤缩。
楚凌霄的情况极其糟糕。
他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而更可怕的是，那柄被他死死握在手中的暗红战戟，此刻正散发着妖异的血光，如同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正疯狂地吞噬着他体内的灵力乃至生命本源。
他刚刚突破到宗师境后期的磅礴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战戟抽走。
他的修为境界，竟然在飞速倒退。
宗师后期……宗师中期……宗师初期……眨眼间便跌破了宗师境的门槛，一路下滑至十品武者初期，才似乎因为能量层级太低，那战戟吞噬的速度稍稍减缓，但依旧未曾停止。
这凶兵竟然能吞噬灵力。
或者说，能吞噬一切接触它的能量。
“楚凌霄！”赤鸢惊呼一声，试图上前将那可怕的战戟从他手中掰开。
然而，她的手刚一靠近战戟三尺范围，一股恐怖绝伦的杀戮煞气便猛地爆发出来，将她狠狠震开。
那煞气霸道无比，甚至隐隐能克制她的妖火。
赤鸢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柄古修罗战兵实在太凶戾了，以她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靠近。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凌霄的气息越来越弱，修为最终稳固跌落在了十品武者初期的地步。
而那战戟似乎也“吃饱”了似的，表面的血光渐渐内敛，重新变得古朴暗沉，但那冰冷的煞意依旧萦绕不散。
地穴中陷入死寂，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和楚凌霄微弱的呼吸声。
赤鸢盘膝坐在不远处，默默运功疗伤，目光复杂地看着昏迷的楚凌霄和他身旁那柄令人心悸的战戟。
这一次遗址之行，可谓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最终，楚凌霄得到了这柄绝世凶兵，却也付出了修为暴跌，重伤昏迷的惨重代价。
她看着楚凌霄即使昏迷也依旧紧蹙的眉头和俊美的侧脸轮廓，想起他之前毫不犹豫推开自己抵挡攻击，以及最后时刻那精准狠辣的算计。
这个人类男子，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狠辣却又在某些时候流露出一种奇怪的担当。
她伸出手，指尖一缕微弱的涅盘妖火跳动，缓缓渡入楚凌霄体内，试图去滋养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脏腑。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楚凌霄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似乎即将醒来。
赤鸢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灌注灵力的手，脸上的那一丝复杂和关切瞬间消失不见，重新变回了那个清冷的妖族圣女。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依旧虚弱不堪的楚凌霄，又看了看那柄安静却致命的战戟。
此地不宜久留。
阴魂宗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其他大宗师也可能搜寻过来。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的父亲在等着她的修罗血菩提果。
而眼前这个男子只是修为跌落，应该已无大碍。
而她，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完成的使命。
她缓缓俯下身，红瞳注视着楚凌霄苍白却难掩俊朗的脸庞。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她轻轻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了楚凌霄冰凉的额头之上。
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告别。
但在双唇接触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她本源妖火气息的印记，却悄无声息地留在了楚凌霄的眉心深处，随即隐没不见。
“能否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柄凶戟……好自为之。”
说完，她决然转身，周身妖火一闪，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毫不犹豫地向着地穴上方一处有光线处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穴中，再次只剩下昏迷的楚凌霄，以及那柄吞噬着他微弱生机的古修罗战戟。
又过了不知多久，楚凌霄才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无尽的黑暗和模糊的岩壁轮廓，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丹田之内空空如也，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我……”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他猛地想起了之前的一切。
地窟、夺戟、传送……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那柄暗红色的狰狞战戟正静静躺在那里，冰冷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而赤鸢，已不知所踪。
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妖异冷香。
楚凌霄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
内视之下，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修为竟然跌落到十品武者初期……
辛苦修炼，历经生死才达到的宗师境后期，竟然一朝尽丧。
全都被这柄该死的战戟吸走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愤怒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能从那等绝境中活下来，已是万幸。
他看向那柄战戟，眼神无比复杂。
这既是差点要他命的灾星，却也可能是他未来最大的倚仗。
他必须好好研究一下这战戟。
只是如今，他连拿起它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他尝试运转《焚天诀》，吸收此地稀薄得可怜的灵气，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系统面板的煞气值为0，又刷新不出宝贝。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铁壁关，靠信仰金身转化煞气值，然后刷新系统商城，兑换尽快恢复修为的丹药。”楚凌霄咬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战戟当做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
战戟入手依旧冰冷沉重，但似乎因为“吃饱”了，那股吞噬之力暂时消失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赤鸢离开的那处透光裂缝，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爬。
每走一步，都耗尽他极大的力气。
修为暴跌的后遗症此刻显露无疑，身体沉重，感官迟钝。
战戟沉重无比，以他现在的力量挥舞起来都极其吃力。
戟身的暗金纹路玄奥复杂，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立刻便被一股狂暴的杀戮意志撕得粉碎，吓得他再也不敢轻易尝试。
历经千辛万苦，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咬牙爬起，楚凌霄终于从那处地穴裂缝中爬了出来。
外面是一片陌生的荒林，月光清冷地洒下。
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已被冷汗和泥土湿透。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后，他勉强辨认出方向，拖着沉重的战戟，向着铁壁关的大致方位，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跋涉。
一路之上，风餐露宿，躲避妖兽，警惕可能的追兵。
他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残存的战斗技巧，数次险死还生。
那柄战戟，有时是负担，有时在危急关头，仅仅凭借其本身的坚硬和重量，也能砸碎低阶妖兽的头颅。
他对这柄战戟的感受，愈发复杂。
终于，在一日清晨，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气息微弱的楚凌霄，扛着那柄与他身形相比显得过于庞大的暗红战戟，出现在了铁壁关那熟悉而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巨大城墙之下。
守城的黑旗军士兵最初甚至没能认出这个气息微弱，狼狈不堪的人。
直到他抬起头，露出那双依旧深邃锐利，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眸子。
“将……将军？!” 士兵惊愕失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凌霄没有回答，只是拖着战戟，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进了城门。
他的回归，没有欢呼，只有无数的惊疑和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