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引子:仓庚鸣,鹰化为鸠。无声处听惊雷,微末间见真章。
阿文身上的冰冷银纹只浮现了不到一息,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瞬间消散。他身体一软,茫然地瘫倒在地,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虚弱。
但庭院中的气氛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星海的“接触”并非强攻,而是某种更为诡异的、针对个体时间本质的“信息采集”或“标记”尝试。若非青霖在场,以众人目前的状态,恐怕根本察觉不到这细微至极的入侵。
“不是攻击,是‘采样’。”青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他翠竹杖尖点向阿文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空气中有几不可见的、如同破碎数据流般的银色光点正在湮灭。“目标明确,手段精准,带着……研究性质。”
研究?众人心头更沉。这意味着星海来客并非盲目毁灭,而是在有目的地分析这个刚刚经历规则剧变的世界,尤其是这些新生的、代表着未来可能的“样本”!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白露紧握双拳,戒律堂的“归一协议”与星海的诡异采样接踵而至,压力如山。
青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砚和小满(星辉小树):“‘心念时序网’,需加速了。此网不成,尔等在这些‘观察者’眼中,便如同无遮无挡的幼苗,可随意取样分析。”
他顿了顿,竹杖轻挥,一道柔和的青碧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整个四时书屋笼罩。这光晕并无强大的防御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模糊”效果,仿佛将书屋所在区域的时间流与外界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隔离”与“伪装”。
“老朽这‘青霖障’可暂避寻常探查,但非长久之计。”青霖道,“星海之客,手段莫测,拖延越久,变数越大。”
苏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他走到星辉小树下,将手掌轻轻按在温润的树干上,与小满的意识紧密相连。
“开始吧,小满。”苏砚意念传递,“以你为枢,以我心念为引,连接所有愿意信任我们的人。”
小满的灵体在树中发出坚定的回应。星辉小树光芒大盛,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由纯粹心念与时序光辉构成的“丝线”,以树木根系与枝叶为媒介,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渗入空气,朝着庭院中每一个年轻感应者,乃至更远处那些对四时书屋抱有善意的、散落在城市各处的微弱“光点”蔓延而去。
这不是强制链接,而是一种邀请。
阿文刚从虚弱中恢复,便感受到一股温暖、熟悉的呼唤,他下意识地放开了心神,一道纤细的光丝连接了他的意识。下一刻,他“看”到了身旁同伴体内时间流的不同色彩,感受到了远处另一个陌生“光点”传来的、对协会压迫的愤怒与不屈,甚至隐隐感知到了那株星辉小树如同母亲般包容而坚定的守护意志。他不再孤单。
其他感应者也陆续接入。每个人在链接的瞬间,都体验到了类似的感受——个体的独特性被尊重,同时又成为更大整体的一部分。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共鸣”开始在无形的网络中滋生、流转。
青霖在一旁静静观看,眼中流露出赞许。他能感觉到,这张初生的网络虽然稚嫩,覆盖范围有限,但其根基却异常纯粹,是基于“自愿”与“守护”的联结,潜力无穷。
就在网络初步成型,笼罩住庭院内所有感应者及附近少数几个外围节点时,异变再起!
并非来自星海,也非来自协会。
而是来自《时序手札》!
那本一直空白的书册,此刻竟无风自动,悬浮而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面不再是空无,也不是文字,而是浮现出一幅复杂无比的、由星光与脉络构成的立体星图!星图的中央,是一个微缩的、与四时书屋周围地貌完全一致的模型,其中无数光点闪烁,正是刚刚接入“心念时序网”的节点!
而在星图边缘,几个极其遥远、却带着明确恶意的“红色标记”正在缓缓移动,其轨迹,赫然指向地球,指向这片区域!
同时,一行古老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文字在星图下方浮现:
“观测站日志更新:样本世界‘盖亚’,规则扰动度超标,潜力评估上调。‘清扫者’先锋单元已投放,预计三个标准循环后抵达近域。建议:优先采集‘变异源点’数据。”
信息量巨大!
“清扫者”并非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有着严密等级的体系,其“先锋单元”已然在途中!
他们的目标明确——“变异源点”,很可能指的就是引发了规则扰动的小满,以及正在构建新秩序的苏砚和四时书屋!
而《时序手札》,竟然能截获并破译来自“观测站”的日志信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住了。
青霖老者看着那星图与文字,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仿佛印证了某种猜测。
“果然……《时序手札》,并非单纯的传承之宝。”他轻声道,“它本身就是一件古老的‘交互界面’,与星海深处的某些‘观测站’,存在着未被记录的链接。苏家先祖的智慧,远超后人想象。”
他看向苏砚,目光深邃:“小友,现在你明白了?你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星海威胁,更是一个运行了不知多少岁月、视世界为‘样本’的冰冷体系。”
苏砚凝视着手札上浮现的星图,看着那代表着危机的红色标记,感受着体内初生的“心念时序网”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共鸣力量。
内有无孔不入的协会戒律,外有即将抵达的星海先锋,头顶还悬着一个视众生为实验品的“观测站”体系。
绝境吗?
或许是。
但他握紧了拳,空乏的体内,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滋生。不是以往那种磅礴的时序之力,而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坚韧的——定力与决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庭院中因链接而目光逐渐坚定的年轻面孔,看过白露,看过青霖,最后与星辉小树中小满的意念交汇。
“三个标准循环……是我们的时间多久?”他问,声音异常平静。
青霖略一推算:“约莫……地球时间,七日。”
苏砚点了点头。
“七日……足够了。”
惊蛰之雷,已在心海炸响。
风雨将至,唯砥柱中流。
七日之期,是毁灭的倒计时,亦是新序诞生的最后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