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暖本觉得他刚醒时的声音特别的磁性低哑,听起来格外性感。
只是……这厮也忒不要脸的!
“嗯?”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林易暖只觉身体一阵战栗。
“你……我……”
林易暖不知道怎么说什么,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我们……怎么……”
温沐扬看着她羞窘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心情愉悦,又慢悠悠地说:
“嗯?怎么?我们暖暖这是,睡醒了就不认账了?”
“认、认什么账!怎么还这样……”
居然睡得这样近!
林易暖又羞又急,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奈何温沐扬根本不给她退开的机会。
“这样是哪样?”
温沐扬存心逗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又凑近了一点,鼻尖对着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昨晚可是某人主动邀请我睡床的,忘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林易暖羞恼地反驳:
“我那是让你睡床!没、没让你……没让你抱着我睡!”
“哦——”
温沐扬眼神戏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暖暖是想让我‘暖床’的呀。可是怎么办,我这边还没暖好,某人睡着之后就不老实了,一个劲儿往我这边滚……”
他说得一脸无辜,仿佛自己就是个“受害者”。
“……”
林易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这么“不矜持”的吗?才不是!
“你……胡说!我睡觉很老实的!”
“是吗?”
温沐扬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她:
“那昨晚是谁,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嗯?”
“!!!”不能否认的是,她现在确实是在人家怀里。
她居然把温大神给“睡了”,还是她主动开的口,想想就玄幻。
温沐扬看着她快要冒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知道她脸皮薄,不再逗她,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好了,不逗你了。是你做噩梦了,一直发抖说梦话,我才抱着你睡的。”
原来是这样……她又做噩梦了吗?
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看着她瞬间愣住的表情,温沐扬才又认真起来:
“怎么样,还难受吗?头晕不晕?”
她摇了摇头,哼哼道:
“不难受了。”
温沐扬松了口气,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傻瓜。”
他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光:
“我去准备早餐,你再睡会。”
林易暖闻言,像得释放一样,赶紧退开,把被子抱在胸前。
温沐扬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他重新躺好,侧身看着她,眼神促狭:
“怎么?暖暖给我留这么大一床位,是舍不得我起来?还想再抱一会儿?”
“……”狗!真狗!
林易暖恼羞成怒,一把掀开被子:
“才没有!我……我要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下床,却因为拌到被子,一个趔趄,温沐扬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无奈又好笑:
“慢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知道适可而止,便松开了手,自己坐了起来:
“好了,我去洗漱一下,你收拾收拾。”
说着,他率先下了床,他昨晚是和衣而睡的,只需要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褶皱的衬衫,然后回头对她笑了笑,便走出了卧室,还体贴地帮她带上了门。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林易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猛地向后倒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了头,在被子里滚了好几圈,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发出一声压抑的哀嚎。
天啊!
她居然和温沐扬同床共枕了一夜!
还被他抱着睡!
这也太……太让人害羞了!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醒来时的每一个细节——他近在咫尺的脸,他带着睡意的声音,他抱着她的手臂,他胸膛的心跳……
林易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几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
冷静,林易暖,冷静!这只是个意外!
美色当前,哪有不流口水的!自己绝对是最矜持的那个了,而且,她这不也是特殊情况嘛!
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她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换衣服,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拉开了卧室门。
林易暖看着那个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身影,依旧有些害羞和慌张,但似乎又多了一种踏实。
这个早晨,似乎……也并不坏。
……
果不其然,安生不了三天。
这两天,林父一忙完,又给她打来了电话,问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回去?
林易暖看了一眼在旁边敲键盘的温沐扬,拿起桌子上今晚他刚买给她的糖果,起身去了卧室。
温沐扬敲代码的手指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眸色沉了沉,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只是手上的速度,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
她戴上耳机,开始剥糖吃,只觉手心有些发麻:
“下周考完。”
抠着拇指指腹,本能的撒谎,她并不想回去。
“下周?怎么其他学校都放假了,就你们那么晚?”林父质疑道。
“专业不一样,我们系晚。”
糖纸窸窣作响,能稍微分散一点注意力。
“下周什么时候?”
“还没发通知。”林易暖开始深呼吸。
她几乎可以料到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林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
“好久没见的一个伯伯,他家孩子刚毕业,很优秀,值得学习。还说什么时候有空两家吃个饭,你下个星期回来记得叫上‘那个’。”
“那个”当然就是指林母了。
窒息感在心里翻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明明没说什么,但林易暖就是难受。
“哪个伯伯?”她没应下。
“之前认识的,你回来就知道了。还有,我跟你说,你那些……”
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输出,无非又是那些人情世故、做人道理和女子本分之类的……反面教材永远是母亲。
她一边麻木的听着,不时的回复“嗯”、“知道”……
眼泪已经不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剥糖纸,越剥手越抖,吃糖果吧,不然怎么也无法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扫了一眼通话时长,28分48秒了,脑袋“突突突”的……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还在继续,一面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要“积极阳光”,反复强调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个家能“完整”、“像样”。
一面是对母亲无法消解的怨怼,把情绪垃圾倒给她。
这就是她父亲的“厉害”之处。
他永远能用一种看似理性和充满“关爱”的姿态,将她逼到窒息,让她对那个所谓的“家”充满恐惧和抗拒。
同时,又能用“孝顺”、“懂事”、“家庭责任”这些沉重的字眼,唤起她内心深处的负罪感,让她觉得,自己任何想要逃离的念头,都是自私的、错误的、不可饶恕的。
焦虑蔓延到情绪黑洞的边缘。
真的是太难受了,好累,好难受,好想逃离,温沐扬还在外面,是了,还有温沐扬呢!
如果……如果让父亲知道她在谈恋爱,知道她和温沐扬住在一起……以父亲的掌控欲和所谓传统“规矩”,他肯定会连带温沐扬一起“羞辱”……
一时间,所有不好的东西又开始占据林易暖的脑海,不安、恐惧、无能为力……
她越发用力的抠着指腹,丝毫不觉得痛,心都没知觉了,她拉过旁边的垃圾桶,吐之前还把手机调了通话静音模式,生怕父亲听见,又小声往垃圾桶吐,怕温沐扬察觉什么。
电话那里头的林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完了,已经挂了电话。
而林易暖已经没什么可吐了,本来吃得就不多,开始干呕起来,胃里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灼烧感。
门外,温沐扬沉默的站着。
从她接电话时瞬间僵硬,到去卧室把门反锁,一系列的反常他都看在眼里。
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不对劲?
他注意着她的状况,听着从一开始不断剥糖纸的声音到现在克制的呕吐声,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疼交织,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他知道她在极力压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此刻的狼狈和痛苦。
进去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想立刻冲进去,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这是她小心翼翼、辛苦维持的伪装。
他贸然闯进去,真的是对她好吗?
会不会让她更难堪,更无所适从?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分钟里,里面没有了声响。
干呕和喘息声也没有了,很安静。
这反而让温沐扬的心猛地一沉,林易暖的就诊记录在他脑海翻页。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抬手敲了敲门:
“暖暖?”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暖暖?你还好吗?听见了应我一声。”他提高了音量,心里开始不安。
温沐扬不再犹豫,他转身快步走向玄关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的手甚至都有些抖。
“咔哒”一声把门打开。
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
林易暖背对着门,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没有哭,但那单薄背影透着压抑的绝望。
旁边是一个小垃圾桶,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气味。
温沐扬的心瞬间揪紧。他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暖暖?”
他试探着叫她的名字,就在他要碰到她肩膀时,他猛地定住,林易暖的左手臂搁在膝上,右手指甲正一下下地、反复地划着手腕内侧。
那里已经浮现出几道交错的红痕,仔细一看,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温沐扬的呼吸一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她,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吗?
浑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似的。
他动作迅速地握住了她的右手腕:
“松手,暖暖。”
林易暖的动作猛地一僵。
这才意识到温沐扬进来了,下意识地就把左手藏起来。
温沐扬的动作比她更快。将他的手覆在了她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他有些失控的低吼。
林易暖被他吓到了,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温沐扬能从她的眼里看到惊恐、绝望和羞耻。
同时却倔强地看着他。
“别……”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声音嘶哑:
“你放开……出去……”
他还是说:“看着我。”
“疼……”
听到她喊“疼”,他才拉回一些理智。
他在干什么啊,这个时候怎么能吼她!
懊悔瞬间涌了上来。
他松开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
林易暖看着他。挣扎的力道小了些,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滚落。
她哽咽着,看着温沐扬道:
“我好难受……这里……”
她缩回一只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好一点……”
“我知道。”
他低声说,拇指温柔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知道难受。但暖暖,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不好?”
“你……你怎么进来了?”
温沐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抬起眼,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低头检查着她的双手。
她看着他不发一言,看着他眉头微蹙的看着自己的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现在他知道了吧,知道了“表里不一”的她,知道了她其实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她平时的冷静都是装的。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温沐扬看她还在哭,握着她的手又微微紧了紧。他依旧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
林易暖心里一空,下意识抓住他,然后抬头。
温沐扬看着她的眼里的无助,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疼:
“乖,我去拿药箱,我们先处理一下。然后,我陪着你,你想说什么,我就听着。不想说,我们就坐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