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拳头带着破风的力道,毫无怜香惜玉的悲悯,直冲着宁安的侧脸砸来。
宁安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宁安的手臂刚抬起,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拽向一边。她踉跄着跌进一个单薄却紧绷的怀抱里,鼻尖撞在对方的肩胛骨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混着油彩的淡淡茉莉香。
是林溪。
她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此刻正死死抱着宁安的腰,将整个后背对着男人挥来的拳头。
那纤细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粉色的发丝扫过宁安的脸颊,带着点微颤的热度。
男人的拳头没有林溪的出现而有丝毫停顿,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林溪背上。
“唔!”林溪闷哼一声,抱着宁安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单薄的身子却没松开分毫,反而将宁安往怀里又带了带,手臂箍得更紧了。
宁安的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溪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股透过衣料传来的、压抑的颤抖。
男人见林溪非但没松手,反而把宁安护得更紧,眼底的暴戾瞬间翻涌成滔天怒火。
他收回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不知死活的杂碎。”男人低骂一声,抬脚就朝林溪的腰侧踹去。这一脚又快又沉,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狠劲,显然不打算再留任何余地。
“小心!”宁安失声尖叫,想推开林溪,却被对方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鞋尖带着风声撞上林溪的后背,听着那声沉闷的“咚”响,像重锤砸在自己心上。
林溪的身体猛地弓起,像只被击中的虾米,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意,抱着宁安的手臂却抖得更厉害,反而勒得更紧了,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宁安护在怀里。
“给老子松开!”男人厉声咆哮,又是一脚踹在林溪腿弯。
林溪站立不稳,抱着宁安一起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碎石上发出“砰”的闷响,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却还是咬着牙没松手。
宁安跪在地上,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可她顾不上这些,反手抓住林溪的胳膊,声音哽咽:“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开呀!”
林溪只是拼命摇头,粉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泪眼模糊中,那双总是显得怯懦的眼睛里,此刻竟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倔强。
她死死盯着男人,嘴唇哆嗦着,却挤出一句含混的话:“你……你不能伤她……”
男人被林溪这句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话气笑,抬脚就要往她背上再踹一脚,这一脚的落点,是冲着脊椎去的,狠戾得不留任何转圜余地。
可他的脚踝刚抬到半空,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钳住般猛地一麻,力道骤然卸了大半。
男人抬脚的动作僵在半空,一股尖锐的麻意顺着筋脉往上窜,瞬间蔓延至浑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胸口突然像是被巨石碾过,闷痛得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阵腥甜涌上——
“噗——”
一口暗红的血猛地从嘴角喷出,溅在身前的地面上,碎石瞬间被染得斑驳。
男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每咳一声都带着血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惊疑不定,还想再抬手攻击,换来了远超以往的痛感。
男人捂着胸口,视线在模糊的血色中扫过四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气,像头濒死的野兽。
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穿,连指尖都在发颤。
“谁?!”他嘶哑地低吼,目光死死盯着宁安和林溪身后的阴影,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墙根落叶的沙沙声,却透着一股比他更凶狠的压迫感。
宁安也愣住了,下意识将林溪往身后拉了拉,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溪靠在她身上,呼吸微弱,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却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眼男人,目光冷如寒霜。
男人还想再往前冲,刚一咬牙发力,那股剧痛突然变本加厉,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骨头缝里搅动,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指节抠进砖缝,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连站都站不稳了。
恐惧终于压过了暴戾,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又看向宁安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他并不畏惧疼痛,怕的是超出他认知局限的东西。
“你们……你们给老子等着!”男人色厉内荏地撂下狠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事没完!我记住你们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踉跄着往巷口跑,背影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只求能快点逃离这片让他胆寒的巷子。
跑到巷口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几步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巷子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压抑的喘息。
宁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她连忙扶住身边的林溪,却发现对方的身体烫得惊人,呼吸也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林溪!你怎么样?”宁安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湿意——不知是汗还是泪。
林溪摇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宁安慌乱地将林溪半扶半抱起来,指尖触到她后背的衣料时,能感觉到那里的布料已经被冷汗浸透,还隐隐透着点不正常的僵硬。“我送你去医院,坚持住。”
林溪却轻轻摇了摇头,虚弱地抬手抓住宁安的手腕,掌心烫得像团火。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去医院……”
“都这样了怎么能不去?”宁安急得眼眶发红,想掰开她的手,却被那点微弱却固执的力道攥着,“你后背挨了那么重的打,万一伤着骨头怎么办?”
林溪的头靠在宁安肩上,粉色的发丝蹭着她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却让宁安的心揪得更紧。“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发急促,“能不能……先去你家……”
宁安看着林溪烧得通红的脸颊,和那双半睁半阖、盛满脆弱的眼睛,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咬了咬下唇,半蹲下身将林溪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后背却烫得惊人,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股不正常的灼热。
“好,去我家。”宁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林溪的后背,一步步往巷口挪。
光着的那只脚踩在地上,被碎石硌得生疼,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想着快点把怀里的人带回去。
夜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带来丝丝凉意,宁安抱着林溪往家走,怀里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林溪的头轻轻靠在她颈窝,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线,粉色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平时总低垂着的眼此刻闭着,长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着竟有种破碎的脆弱。
她一直觉得林溪是怯懦的,像株总躲在阴影里的菟丝子,需要被小心呵护。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她反过来保护了。
怀里的人忽然轻轻哼唧了一声,像是疼得厉害,下意识往她怀里缩了缩,手臂微微抬起,虚虚环住了她的脖子。那点微弱的依赖,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
宁安低头看了看林溪烧得通红的侧脸,喉结动了动。
是感激,是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走到家门口时,宁安腾出一只手去摸钥匙,指尖抖得有点厉害。
金属钥匙碰到锁孔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屋里的唐棠。不知道唐棠发现她这么晚没回去,会不会又要炸毛。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咔嗒”一声开了。
客厅里只留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在地板上投出片柔和的亮。
唐棠不知何时已从房里出来,此刻蜷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那个长耳朵兔子抱枕,头歪在靠垫上,水母头的发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宁安推门的声响很轻,却还是惊醒了沙发上的人。
唐棠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瞳在昏黄的灯光下亮了亮,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看清门口的景象时,她瞬间清醒,像只受惊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怀里的抱枕“啪嗒”掉在地上。
“安安?你去哪了?!”唐棠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不加掩饰的后怕。
她几步冲到门口,目光落在宁安怀里的林溪身上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她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宁安没力气解释太多,喘着气说:“先让我进去,她受伤了,现在还发着高烧。”
唐棠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侧身让开,目光扫过宁安光着的那只脚,原本白皙干净的脚踝蹭破了皮,还沾着泥土,心猛地一揪。“你的脚……”
“没事,先管她。”宁安抱着林溪往客房走,脚步虚浮。
唐棠连忙跟上,伸手想去帮忙,却在看到林溪烧得通红的脸时,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着牙扶住了宁安的胳膊,帮她把人安置在客房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