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灵峰,炼丹房。
一声闷响,滚滚浓烟中,药玄捂着嘴狼狈地跑出来,头上的白色兽耳都被熏黑了一小块。
他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一边低眉沉思,嘀咕着:“……火候没问题,那就是药性冲突了?下次换天青兰试试。”
他来到旁边的药房,推开门习惯性地朝里面喊:“小白,找人帮我把丹房打扫一下。”
一道熟悉的嘲弄声响起:“这是又炸炉了啊,六十年过去,你这炸炉的本事是一点没变。”
“你懂什么,这是实验新丹方必要的探索过程!”药玄下意识反驳,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不对,愕然抬眼看到房间里的人。
“老不死的?师姐?!”
风华倚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笑容戏谑。
聂净慈也笑望着他。
云既白正在为他们探脉检查身体,步梨等人守在一边。
众人本来以为药玄会欣喜若狂,没成想却看到他先给了自己一巴掌,“肯定是刚才的炉灰把脑子蒙住了,怎么大白天的开始出现这么离谱的幻觉?”
他看向虞子嘉,一本正经地告诫:“小嘉,别学你小师叔挖尸体,这玩意儿损阴德,容易产生幻觉,不好玩。”
虞子嘉满脸问号。
裴行之默默别开了脸。
其他人止不住地笑。
云既白忍着笑意,道:“师父你清醒一点,这是活的,你快帮忙看看师叔祖的身体状况如何?刚醒来,有些太差了。”
“真活的?”药玄半信半疑地被云既白拉着检查风华和聂净慈的身体情况,
“脉搏虚浮无力,宛如行尸,生机却真实,稀奇,真稀奇,我这药灵峰这些年什么疑难杂症都有,现在就差鬼没见过了。”
风华煞有介事地开玩笑说:“这简单,你想要什么样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一只来。”
“大可不必。”药玄连连摆手,“你有那精力,不如好好养养你这破烂身体吧,没个三年五载的可好不了。”
检查完两个人的身体,药玄先取了一些温和固本、滋养元气的丹药给他们,待身体有所恢复后再根据情况调整。
做完这一切,药玄望着他们,开口:“师兄呢?你们都活了,他怎么没来?”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凝滞。
药玄从这沉默中明白了答案,欢欣的情绪低落下去。
聂净慈解释道:“我们是这样想的,反正都要慢慢调理身体,就先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暂时别让小迟知道。”
药玄皱眉,不赞同道:“怎么瞒?她早晚会知道。”
风华:“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话刚落,外面有人迈步进来:“要瞒什么啊,师叔,你快来看看,我和叶舞给你带的东西,都是你药圃里缺的稀有灵药。”
全栖迟和叶舞并肩走进来,说话的正是全栖迟,她手里还晃着一只储物袋。
风华和聂净慈还来不及躲避,就被见了个正着。
看到他们,全栖迟震惊,叶舞欣喜。
而风华和聂净慈面对两个喜极而泣的小孩,脸色有些僵硬。
全栖迟一把抱住了聂净慈,“师伯,师叔祖,想死你们了,我就知道会有奇迹!”
聂净慈摸摸她的头。
这两个姑娘看起来对两人的死而复生接受良好,尤其是叶舞,她侧目对上旁边步梨的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栖迟从聂净慈怀中扬起脸,退出她的怀抱,目光急切地在房间里四下寻找,声音雀跃:“我爹呢,他在哪,他没在这个房间吗?”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聂净慈不知道怎么说,求救地看向文柔。
文柔转头看向风华。
风华则是看向了药玄。
药玄转移了视线,假装研究起旁边架子上的药瓶。
其他伙伴们沉默地低下了头。
全栖迟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声音发颤地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爹呢,他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所有人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叶舞传音步梨:‘怎么会这样?规则……’
步梨摇了摇头,回:‘我也不清楚,或许愿望的实现有特定的范围?掌门当初是怎么仙逝的?’
叶舞想了一下,说:‘神魂自绝。’
神魂自绝,如此自损的死亡方式。
最后是云既白开口安抚全栖迟:“师妹,这个事情呢有些奇怪,你先别急,说不准……”
“说不准什么?”全栖迟问。
云既白语塞,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说不准……过段时间,掌门师伯就回来了。”
全栖迟不是傻子,不至于连这种话都听不出来,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不信,我要自己去看!”她摇着头往后退,转身跑走了。
“诶栖迟!”叶舞和步梨率先追出门,云既白三人紧随其后。
房间内的几名长辈面面相觑。
风华揉了揉眉心:“现在怎么办?”
聂净慈叹气:“我也不知道了。”
文柔看向药玄:“师弟,你想想办法。”
药玄望着门外:“哎……”
……
全栖迟疯跑到英魂陵,阴凉的陵墓之中,风华和聂净慈安身的墓穴已经被清理填平了,她来到历代掌门安息的位置,看着伫立在那里的全衡之墓,一双眼红得骇人。
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站在不远处,有心想安慰,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开口,但她似乎有些听不进去。
叶舞看着崩溃的全栖迟,再次传音给步梨,语气焦急:‘不会这么残忍吧?’
步梨:‘先暂时无法确定,我要去赌坊看看美人姐姐怎么样。’
全栖迟看了一眼全衡的墓碑,失魂落魄地回到全衡的洞府,她对跟在身后的五个人说:“我没事,你们让我静一静。”
下一秒洞府的禁制升起,全然是不想交流的状态。
虞子嘉看着紧闭的门,问:“现在怎么办?”
云既白无奈摇头。
全栖迟站在空旷而熟悉的房间内,久久没有动作。
自从那天之后,她很少来这里,就怕自己回想起那令人心碎欲绝的一幕。
她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凳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爹,他们都有师傅陪了,你怎么不回来……”
“我现在已经不只会打打杀杀,我学会处理宗门事务了,也学会管理账目了……我学会很多很多了……”
“你该回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