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渊皱着眉挥手示意太医退下,没看到他现在哄人呢?
目光却始终紧锁在时愿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丝上,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安危。
时愿却不依,她直接挡在楚承渊身前,伸手拦住要退下的太医,声音软糯却态度强硬:“今日你若不看诊,我便...”话未说完,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太医看看冷着脸的帝王,又看看满脸决然的时愿,进退两难。
楚承渊心头一震,看着时愿委屈的小模样,妥协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时愿这才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回屋坐下,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他受伤的腹部,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太医赶忙上前:“姑娘在外面等好~”
于是小心翼翼地解开楚承渊的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
楚承渊皱眉:“快点。”叫念宝等多了,必会担心了。
太医动作便更加迅速了。
不到半柱香就将人包扎好。
门轴轻响的刹那,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楚承渊半敞着衣襟斜倚在软榻上,玄色里衣随意搭在腰间,绷带层层叠叠裹住伤口。
时愿才到跟前,就见床榻上的“病人”突然伸手拽住手腕,将人拉得跌坐在怀里。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将脸埋进她颈窝:“念宝,好疼。”
带着鼻音的撒娇混着滚烫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要念宝吹吹,还要...”楚承渊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要念宝一直陪着。”
门外,太医抱着药箱踉跄后退,手抖得不成样子。
方才施针上药时,陛下明明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任刀尖挑开腐肉都稳如泰山,怎会...怎会在这小姑娘面前,娇弱得像折了翅膀的雀儿?
难不成…他并未处理好伤口?
时愿眼泪汪汪的,将他脸蛋捧起来:“真的很痛吗?”
楚承渊睫毛轻颤,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清甜的茉莉香。
他无意识地用鼻尖蹭着她细腻的肌肤,闷声道:“比战场上中箭还疼...”尾音拖得长长的。
时愿掉着小泪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指尖轻轻抚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那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俯下身,温热的气息轻柔地拂过腹部伤口周围,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门外,太医紧紧攥着药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见过陛下在战场上为取敌军首级,任由箭矢穿透肩胛。也曾目睹陛下从儿时到大受伤时,连哼都不哼一声。
可此刻,却听见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夹杂着委屈的呢喃:“...还是疼...要么亲它一下,不…十下…”
太医喉结滚动,犹豫再三,终是颤抖着抬手叩门:“陛下,可要老臣再检查一遍伤口?”
屋内骤然安静。
不久传来帝王声音。
“不必。”尾音还带着未散的娇意,却生生压出帝王威仪。
太医僵在原地,听着屋内窸窣响动。
夜风卷着窗纱翻涌而入,太医望着满地银辉,突然想起年轻时读到的“爱情啊…”
他佝偻着背缓缓退下,廊下灯笼在暮色中明明灭灭,恍惚间竟辨不清今夕何夕。
时愿由开始紧张,担忧到现在窝在病人怀里,看病人给她喂饭。
楚承渊见她小口即将咀嚼完,很有眼力见的马上给她续上下一口。
突然时愿想到什么,拍了拍他的大腿:“沈昭棠呢?”一下午都在楚承渊身边围绕,都忘了沈昭棠这号人了。
楚承渊也尴尬的别开眼,方才只顾着将心上人圈在怀中,感受她发间清香,哪里还有空想别人?
他也忘了。
等沈昭棠被找到时,已经是第二日晌午。
劫匪出了城,就将她扔下马车,弃在城郊破庙。
但偏偏她受了些惊吓,至今未醒。
永寿宫中。
太医令颤抖着收回把脉的手,额间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部皱纹滑落。
沈昭棠面色惨白如纸,绣着漂亮牡丹花的锦被下,液体正无声蔓延,将上好的蜀锦染成深色。
“陛下...娘娘胎象本就不稳,此番受惊过度,再加上颠簸腹中孩儿已经没了...”
他哆哆嗦嗦的模样,似乎话并未说完。
此番涉及了皇室秘辛,太医犹豫着。
楚承渊视线落在他脸上:“还有什么?说!”
太医哆嗦的咬牙:“臣…臣其实并未看过如此异象,流出来的并非血水,而是自然澄澈的清水。”
他实在害怕宫中娘娘的私密之事,那时满殿太医皆伏地恭贺,连自己也跟着叩首山呼。
可如今掌心还残留着娘娘腕间的凉意,那曾经分明的滑脉,此刻却像个荒谬的笑话。
他颤抖着回忆起以往诊脉的每个细节:那滑脉的微弱起伏,竟不是喜脉之兆,怎会如此。
这腹中怀的究竟是何物?
太医说的委婉,实际他就是怀疑用了阴私手法假孕,怀的压根就不是孩子,谁家孩子一摊水啊。
时愿缩在楚承渊怀里,攥着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那…那她怀的是何物?”
楚承渊收紧手臂,将怀中颤抖的人嵌进心口:“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念宝周全。”
他目光穿过美人肩头悠悠的看向床榻,眼底翻涌起杀意。
翌日
永寿宫晨光浮动微微漏出两丝,沈昭棠睫羽轻颤,朦胧间望见香炉腾起的青烟,熟悉的宫墙剪影,熟悉的宫人侍从,她恍惚间才惊觉,她回永寿宫了。
“娘娘醒了!”青儿手中的铜盆当啷落地,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昭棠喉间像卡着碎瓷,每一次吞咽都扯动着割裂般的痛楚。
干涩的唇瓣微动,试图唤出青儿的名字,当她扶着雕花床柱试图起身时,下身却传来剧烈疼痛。
她竭力张合嘴唇,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嗬气:“陛下呢?”
青儿回忆起昨日皇帝怀中小心呵护的人,有些犹豫道:“皇上无事。已看完娘娘诊治回紫宸殿休息了。”
“没事便好。”她想起自己被绑架时,承乾帝那一刻他眼底近乎偏执的紧张,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她出事的样子,心里异常甜蜜。
可这笑意尚未长久,便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扯碎。她下意识抬手触碰脖颈的伤口,牵动了包扎流血的皮肉,疼得倒抽冷气。
不就是受儿子所托照顾那小白莲花,大不了叫儿子娶了她做妾,自己作为婆婆,还不捏扁搓圆,除非她想落个不孝的罪名。
这念头刚起,沈昭棠却又被牵扯伤口疼得面色煞白。
她强撑着扶住雕花床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屋内侍奉的宫女。
往日里总爱凑上来叽叽喳喳的翠玉,此刻垂着头站在角落,连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
掌事宫女青儿递来的水杯微微发颤。
她心头猛地一沉,猛地攥住青儿的手腕:“昨日太医诊治,可否说我的孩子?”
青儿手中的水杯“当啷”坠地,殿内骤然死寂。
“不可能...”她踉跄着掀开锦被,下身剧痛并未有任何鲜血,没有本该有流产的任何迹象。
“你们骗我?”沈昭棠突然揪住青儿的头发,将人狠狠撞向立柱:“敢骗我!太医呢?把太医给本宫叫来!”
脑中回忆起马车颠簸得几乎散架,疼的她忍不住尖叫哭泣,劫匪粗糙的手掌重重扇在她脸上,这才忍痛安静下来。
当沙土灌进车厢,她被无情地丢下车。
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名小宫女交头接耳的私语,精准刺入屋内人的耳膜。
“她孩子没了,拿青儿姐姐撒气干嘛?”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几分:“什么孩子,那日我在屋内,太医说分明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
“什么?不是已经有了太子爷,怎会…会这样的手段争宠啊?”
“谁知道,假孕争宠的手段,先帝爷那时候就明令严惩。偏生总有人不长记性,拿孩子当筹码......”
廊下的议论声仍在继续,而屋内人的呼吸却渐渐变得急促而沉重。
她猛的坐起来,冷汗浸透的寝衣黏在后背,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腹炸开。
她掀开被褥,殷红未现,澄澈的液体却顺着床褥漫开。
她等不及的想问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清晨,她分明将生女符用上,符咒化作暖流游走四肢的触感仍历历在目。
怎会有意外发生?
可系统升级到何年何月。
沈昭棠死死盯着虚空,那里本该浮现的系统面板只剩一片死寂。
冰冷的“升级中”字样刺得她眼眶发烫。没有提示音,没有任务面板,甚至好感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寂静比任何惩罚都要可怕。
她发现离开了系统,她竟不知如何去寻找方向。
最后兑换的两张符,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健康符化作流光没入掌心时,腹部抽痛的钝感瞬间消散,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
握着手中最后一张催情符,无论如何,她还有帝王的宠爱。
在情爱中,等系统回归也不会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