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淑彦点点头,“我已知晓,此人刚愎自用,冷酷无情。他领兵来,实在不是好事。”
茶山君淡然道,“无论谁领兵来,对渤州众妖都不会是好事。为将者刚愎自用,对我等来说已是最好的消息了。”
“喔?”
司淑彦好奇道,“山君有何良策?”
茶山君眉毛一抖,不由笑道,“他一来,我就死给他看,如何?”
司淑彦起身朝着茶山君恭敬一礼,正色道,“善。”
茶山君点点头,不再说话,抬头远眺茶山脚下,只见千家灯火星星点点,同漫天星光遥相呼应。
良久,茶山君叹道,“时候不早了,可惜不能再同你手谈了。”
司淑彦苦笑道,“山君棋艺高超,晚辈不是对手。”
茶山君嘴角微微翘起,有些自得,“你是怕我再赢你几子吧。”
司淑彦豪迈道,“山君若想赢,随山君尽取又何妨?”
“哈哈哈!”
茶山君心情大悦,伸手指着山脚下两处村落。
“上次赢的是这两地么?”
司淑彦确定道,“正是此两处村落,如今都是山君之物。”
“好!”
茶山君轻喝一声,“明日便赴死,今夜先饱食一顿,恢复体力!”
脚下妖云升起,茶山君借着月色往山下飞去。
司淑彦和阿狸拱手送行,“请山君尽兴!”
片刻之后,山下村落灯火逐渐熄灭。
最终变得和这夜色一样,朦胧黯淡。
司淑彦看见茶山君吃完人后,往西北茶山方向遁走了,于是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亦是准备回东山府。
转身瞧见徒弟绣狸还在发愣,司淑彦好奇道,“徒儿在看什么?”
绣狸闻言回过神来,侧脸莞尔一笑,“方才看茶山君进餐,徒儿忽然想到个问题。”
司淑彦问道,“什么问题?”
绣狸想了想道,“师傅你说,今夜两个村子里的人如果不死,日后会不会走出比你我更厉害的人?”
司淑彦哈哈一笑,“你那小脑子里整日胡思乱想!”
“这等穷山村哪里养得出归元境武者?退一步讲,养出真气境武者也千难万难。”
“不过,这还是其次。”
绣狸竖起耳朵,听司淑彦道,“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配。”
绣狸闻言眉头皱起,“师傅此言何意?”
司淑彦意味深长道,“先活下来,再说配。”
“人吃妖,妖吃人,天理如此。”
“再说,妖就不吃妖,人就不吃人了么?”
绣狸茅塞顿开,冲司淑彦躬身一礼,“谢师傅解惑。”
司淑彦衣袖轻挥,“起来吧。还有什么疑问,不妨一起问了。”
绣狸点点头,“茶山君明知明日必死,为何不逃?”
司淑彦叹道,“若你养了条狗,怎么也养不熟。一直拴在院里时,它虽然恨你,却知道伤不了你,大概率是不会冲你叫的。”
“可若有朝一日绳索断了,你又要去惹它,它第一反应绝不是逃跑,而是冲上来咬你一口。”
说到此处,司淑彦顿了顿道,“另外茶山君也是聪明人,天下之大,它一个归元境妖兽能逃到哪里,去哪里不还是缩起尾巴活?”
“还不如索性一拼,未必不能给茶山后辈争取几百年时间。”
绣狸疑惑道,“争取几百年时间,然后呢,千里茶山能再出一个茶山君吗?”
司淑彦摇摇头,“那便不知道了,但是,他们配。”
绣狸有些懂了,“所以今日茶山君同师傅见面,一句承诺也没要,便是这个道理?”
司淑彦点点头,“不错,承诺不过张嘴一说,有什么效力?”
“茶山君知道他死之后,茶山一脉必定受渤州各方保护。”
“谁不出手,谁便在渤州失了信义,想再立足可就难了。”
“除非,除非大澜国将渤州各大势力彻底压服,才能将茶山一脉赶尽杀绝。”
“若是真有那天,茶山君要来承诺又有何用?”
绣狸眼中精光闪现,心道今夜跟着师傅出来又学到了。
“走吧,为师送你回东山府。之后还得送上山君一程。”
司淑彦挽住绣狸,御风往东北而去。
……
九月三十日,渤州王一行到达渤州西北。
在蓟州交界处,羊辰将一万羽林军分为两部,一部三千人随渤州王车队继续往渤州城而去。
另一部由羊辰亲率剩余七千羽林军,调转方向往茶山而来。
连绵山麓,古树参差;千里茶山,层林尽染。
茶山君坐于山麓脚下,身前摆放着石桌一张。
石桌上炭炉烧得正旺,一壶茶水沸腾翻滚,空气中飘起淡淡茶香。
水是山泉水,茶是茶山之巅生长的岩茶。
都不算什么珍稀之物,茶山君喝了五百年,却总喝不腻。
茶山君品了一口手中清茶,遥望西北道,“尔等若有明日,记得以此茶于我坟前祭拜。”
茶山君身后众妖齐声喝道,“是!老祖!”
就在茶山君饮茶期间,七千大澜铁骑自远处滚滚而来。
含有妖兽血脉的战马群铁蹄踏地,其声如同奔雷,沿路掀起遮天尘土。
领头校尉羊辰,身穿吞星皓月甲,腰佩御赐澜王分雪刀。
看见茶山君等妖早已集结,羊辰勒紧手中缰绳,示意七千羽林军停下。
“大澜羽林校尉羊辰在此!奉陛下御旨,带茶山君往渤州城参加渤州王就藩典礼。”
羊辰传音高声道,“茶山君何在?”
茶山君放下手中杯子,颤巍巍起身往前飞去,来到羊辰身前百米处站定。
“既然是渤州王就藩,我等渤州大妖理应前往。”
羊辰道,“你明白道理就好,跟我走吧。”
茶山君却笑着摇了摇头,“羊校尉身为上京八校尉之一,千里迢迢来到茶山,就为了传个话带个人么?”
羊辰脸色一冷,“此话何意?”
茶山君伸手指了指羊辰身后一众羽林军。
“昔日我曾对渤州剩余四名大妖说过,若是上京来人,通知我等去渤州城,先要看来人多少。”
羊辰紧盯着茶山君,听他继续道。
“若是来三个五个,十个八个,甚至三五十人……”
“那不过是想让我等去渤州,签卖身契继续给大澜国当狗。好歹能留条老命,给儿孙一条活路。”
说到此时,茶山君顿了顿,佝偻的腰背逐渐挺直,脸上的褶子也逐渐舒展开。
“可若是来了数千兵马,那就是要斩草除根了,一点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