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东海之上,那由蜃楼残骸与幻影熔铸而成的青铜巨镜,如同神只遗落的壁垒,横贯于海天之间。镜面并非映照现实,而是扭曲地倒映着千里之外的九嶷山,山巅在镜中呈现出怪诞诡异的形态,宛如森罗鬼域。
林天足踏浪尖,逆着汹涌的波涛逼近巨镜边缘三丈之内。他手中龙渊剑上,那枚源自墨家青铜古树的烙印骤然灼热,烙印边缘竟生出无数细微的青色根须,自行刺入镜中那虚幻的九嶷山影!与此同时,剑格处北斗玉衡星位中,端木蓉留下的那枚作为坐标的残针猛然剧烈震颤!针尾缭绕的草药香气凝成实质的血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扎进光滑如水的镜面。
丝线触及镜面的瞬间,线头处竟惊现一滴漆黑如墨、却蕴含着恐怖魂能的血液——那是东皇太一熔炼不灭金身时剥离的本命魂血!
“镜噬……魂影!”林天瞳孔骤缩,厉声预警。
“退!”盖聂反应极快,周身浩然罡气爆发,瞬间震碎脚下十余丈的浪峰。同时,他以指代笔,在空中急速划动,古老的鬼谷密文凝成一面光华流转的护盾,挡在众人之前。
然而,护盾与镜缘接触的刹那——
“轰!!!”
整个海平面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竖立起来!巨大的青铜镜面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化作一扇高达百丈、铭刻着无数星斗与异兽的青铜巨门,轰然洞开!
门内涌出的并非海水,而是无数条凝固的、闪烁着星辰光芒的轨道——正是二十八宿星轨!这些星轨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在空中蜿蜒盘旋。星轨痕迹之间,流动的辰砂如同血液,散发出不祥的光芒,并试图渗入众人的足底。
“啊!”紫女一声痛呼,她左踝处的经络突兀地亮起一个北斗开阳位的血色斑痕,与星轨中的辰砂遥相呼应!“辰砂蚀骨……他在复刻我们的命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
铿——!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卫庄的流沙烙印自虚空中凝聚,化作一柄杀气腾腾的熔岩战戟。戟尖如流星,瞬间贯穿了三道最为关键的星轨!
这一击仿佛触动了核心机括!镜门深处,九条粗壮无比的青铜锁链如同被激怒的虬龙,暴射而出!链头那巨大的锁环,死死扣住镜内九嶷山虚影中、由铁水浇铸而成的九根巨柱。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火焰中浮沉着的,竟是九枚不断蠕动、表情痛苦的人脸——那是徐福以邪法抽取的诸子百家先贤的魂魄拓印!
“非攻……成牢……”其中一枚属于墨家班大师的残脸,竟突然开口,发出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哗啦啦——!”
九条青铜链猛地抽紧!镜内的九嶷山虚影应声崩塌、碎裂!飞溅的山石并未消散,而是在脱离镜面的瞬间凝成实质的、携带着万钧之力的巨岩,朝着众人当头砸落!
“凝!”晓梦大师清叱一声,秋骊剑引动极致寒气,瞬间冻住了三块最大的巨岩。然而,透过晶莹的冰层折射,众人看到了更加骇人的景象:
每一块岩石的核心,都镶嵌着精密咬合的青铜齿轮!
这些齿轮通过无数细小的铰链,与空中那些二十八宿星轨紧密相连!
而在所有机关枢纽的最深处,东皇太一的那滴魂血,正顺着辰砂的流动,绘制着一面巨大而邪异的阴阳家招魂幡!
“破他星盘核心!”林天大喝,龙渊剑青光暴涨,悍然劈开镜门涌出的混乱气浪,直刺星轨中的天璇方位!
然而,剑光触及天璇位的瞬间,门内景象再次剧变!桑海城焚书坑儒的祭台幻象凭空出现!祭台中央,一尊青铜巨鼎喷吐着灼热火舌,而鼎耳之上,竟拴着一柄沾染着盖聂本源罡气的链蛇软剑!
“横剑罡气……成了他炼化的燃料?!”紫女失声。
盖聂染血的白袍无风自动,他目光沉静,将手中那柄早已断裂的木剑剑鞘掷出。剑鞘落入翻涌的能量乱流,竟瞬间生根发芽,化作一株生机勃勃的榆树!新生的枝桠如同拥有灵性,温柔而坚定地缠住了那柄袭来的链蛇剑虚影。
“纵剑问心——斩虚妄!”
随着盖聂的低吟,榆树枝桠间,《捭阖录》燃烧后残留的灰烬凝聚起来,化作一道初代鬼谷子的指影,带着洞穿虚妄的智慧之力,一指点碎了链蛇剑的虚形!
碎剑的粉尘洒落镜面,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再次激起涟漪。门内场景飞速切换,显现出蜃楼主控舱内的青铜星图台!星图台急速旋转,一根狰狞的、属于远古兵魔神的脊椎骨如同长矛般勐刺出门框——骨尖之上,竟缠绕着项羽霸王枪的残魂,带着斩灭龙脉的决绝杀意,直捣林天心口!
“项藉……斩龙!”那残魂发出无声的咆哮。
“休想!”紫女赤练剑舞动,毒雾凝成一面厚重的盾牌挡在林天身前。毒液与霸王枪残魂剧烈冲突,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星图台上,二十八枚作为标记的星钉同时活化!钉尾钻出无数细密的傀儡丝,这些丝线穿透镜面,直接牵连到了镜外的真实世界!
“呃!”晓梦大师一声闷哼,她后颈肌肤上突兀地浮现出一道冰棺形状的刻痕!刻痕迅速蔓延、裂开,从中喷涌出的,竟是她的师尊北冥子封印在她体内的、至阴至寒的玄阴罡气!
“天宗……祭阵!”晓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在用我们的命格嫁接,拆解并夺取我们独有的罡气!”端木蓉留在林天后颈的残针发出尖锐的嘶鸣预警。
林天急忙回剑,青光回护周身。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九道更加粗壮、铭刻着符文的青铜锁链自虚空垂落!链头的锁扣如同拥有眼睛,精准无比地套住了在场除林天外所有人的脖颈!锁芯处,清晰地刻着由李斯刀笔书写的“车同轨”篆文,而那些笔画的凹槽血槽里,竟有无数细小的、阴阳家炼制的噬魂蛊在游动!
“给我碎!”林天暴喝,逆鳞之力全面爆发,脖颈间的胎记灼热如烙铁,迸发的光芒直接灼穿了镜面折射的三重光影!他剑上的青铜树烙印根须沿着青铜锁链反向侵蚀,青光顺着锁链急速蔓延,直刺镜内星图台的核心!
“轰隆隆——!!!”
承受不住这内外交攻的力量,整座百丈青铜巨门轰然坍缩!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碰撞、重组,最终凝成了一艘由七艘蜃楼残骸拼接而成的怪异船只——星槎!槎首最为显眼的位置,镶嵌着一枚完整无缺、散发着吞噬万物气息的噬天铜钱!
轰隆!
星槎破开最后的空间屏障,悬停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甲板的缝隙中,辰砂如同活蛇般喷射而出,砂粒触及的海水,瞬间晶体化,蔓延开一片死寂的领域。
“鬼谷……焚槎!”卫庄怒吼,他臂膀上的流沙烙印彻底化作一条奔腾的熔岩长河,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狠狠撞向星槎!
“咔嚓……咔嚓……”
星槎的九根高耸桅杆在冲击中突然诡异弯折!杆顶悬挂的青铜瓮在摇晃中显露真容——瓮中盛满粘稠的药液,而药液里浸泡着的,赫然是九只属于诸子百家先贤的、栩栩如生的眼瞳!
“班大师的左眼!”晓梦的嘶声几乎刺穿风浪,带着无尽的悲愤。她秋骊剑再引月华,极致寒气瞬间冻住了三只铜瓮!寒气激活了眼中残存的经络,瞳孔中竟射出了蕴含最后记忆的光束,照亮了东皇太一与徐福筹谋的终极阴谋:
徐福将墨家最核心的机关术融入了蜃楼的龙骨;
月神把儒家传承的玉简焚烧成驱动星槎的符咒;
而所有能量汇聚的最终点,那噬天铜钱中心旋转不息的,竟是林天婴儿时期被取走的脐带血!
“我的血……是用来点燃这艘星槎的?!”林天目眦欲裂,他踏碎脚下晶体化的海面,龙渊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刺入槎首噬天铜钱的钱眼之中!
“咚——!”
仿佛远古初开的心跳声响起!林天体内那源自初代鬼谷的生命脉搏与星槎产生了共鸣,引动了龙渊剑内蕴的青色光辉发生剧烈爆炸!
强光中,星槎的甲板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渊底矗立的,并非是海底,而是咸阳宫麒麟殿的完整镜像!殿顶的二十八宿星图被污秽的血色侵染,代表紫微帝星的天枢位,竟然钉着公子扶苏的魂魄残片!
“蜃楼为槎……镜渊铺阶……好大的手笔!”盖聂以染血的指尖抹过龙渊剑脊,将自己的鬼谷本源精血逼出,渗入剑身的青铜树烙印。
仿佛是最后的钥匙插入锁孔,星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突然解体,又在下一秒重组!无数碎片凝聚成九级巨大的星阶,直通那深渊底的咸阳宫镜像!而每一级台阶,竟都是由诸子百家的先贤骸骨熔铸而成!医家所在的阶面上,端木蓉熟悉的青铜肋骨正不断渗出剧毒的汁液,仿佛在发出警告:“踏阶者……髓枯!”
“危险!”紫女赤练剑卷住晓梦,急速后撤。剑尖扫过由道家先骨骸熔铸的台阶时,台阶上突然显现出北冥子坐化的那口冰棺!棺盖轰然飞起,化作一面寒冰盾牌,格挡开毒雾的侵袭,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晓梦心间响起:“师兄……助你破阶眼!”
盖聂会意,将那截新生榆树的残枝勐然插入由儒家骸骨熔铸的台阶!燃烧的榆钱带着鬼谷文的奥义穿透阶面,骨灰飞扬中,惊现伏念掌门的青玉像裂痕——裂痕中涌出的并非碎石,而是无数由张良亲手誊写的《素书》金箔!金箔上光芒大放,显现出最后的预言:“阶成九重日...东皇登极时!”
“痴心妄想!”卫庄的熔岩战戟破空噼落!流沙烙印裹挟着戟刃,以开天辟地之势,悍然斩断了第七级星阶!
阶梯断裂处,暴露出星槎最核心的秘密:
以青铜浇铸的初代鬼谷嵴椎为转动轴心,
以月神割裂自身魂丝缠绕作为能量弦,
而驱动这庞大机关持续运转的能源核心,
竟是浸泡在徐福炼丹炉中、灼烧了不知多少年的半枚苍龙逆鳞!
“麟火……燃槎……”端木蓉的残针感应到同源的力量,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玉衡星位积攒的所有药力,顺着青铜树烙印的根须,尽数注入那半枚逆鳞之中!
逆鳞的经络被纯净的生命之力激活,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异变——游动的青光凝聚成一只初代鬼谷右手的虚影,带着清理门户的决绝,一掌拍碎了徐福那邪气森森的丹炉!
“不——!!!”
深渊底部,传来东皇太一功败垂成的、充满绝望与疯狂的尖啸!咸阳宫的镜像轰然塌陷,九级星阶尽数崩解,化作一场席卷一切的青铜暴雨。
林天引导龙渊剑,将逆鳞回卷的青光与自身力量融合,破碎的噬天铜钱残片在剑尖被强行重组!当最后一片残片归位,钱眼之中,浮现出楚南公龟甲上最后一卦的清晰拓纹:
「星槎沉渊处,咸阳火鸢飞」
……
硝烟渐渐散尽,沸腾的海面重归平息,只留下星槎扭曲的龙骨残骸,在波浪中起伏。
紫女用剑尖挑起一块沾染着辰砂的青铜碎片,仔细辨认:“这些辰砂里,混入了阴阳家用招魂幡灰烬和童女血书写的密文……”
随着她的声音,残片上的辰砂如同活物般流动,显露出隐藏的信息:
「九阶断三星,骊宫启地棺」
众人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晓梦忽然抬手指向东方天际。
晨曦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而在那黎明之光到来的方向,骊山秦始皇陵的巨大封土堆顶端,九道粗黑的狼烟如同九根天柱,腾空而起!烟柱在空中扭曲、交织,赫然形成了二十八宿的星图!
而在代表“天权”的星位所在,一道裂开的豁口处,半截锈迹斑斑、却仍散发着无上皇权的定秦剑残刃,正破开泥土,缓缓升起!
新的风暴,已然在骊山之地酝酿。真正的终局,似乎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