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道袍碎裂处,那片嵌入心口的青铜逆鳞泛着幽冷的光,与韩信胸口的虎符裂痕产生着诡异的共鸣。血雨腥风之中,少年抹去糊住眼睫的温热液体,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紧缩,那虎符烙印仿佛活了过来,与远处的逆鳞以相同的频率疯狂震颤!这共鸣超越了物质,震得整片由白起杀意凝成的咸阳刑场虚影剧烈晃动,随即寸寸崩裂,化作漫天飘散的血色光点。
“师尊的心鳞……竟与噬天铜钱同源!” 盖聂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颤,他将木剑剑鞘勐然插入龟裂的地面,精纯的鬼谷禁术罡气自剑柄处丝丝渗出,试图稳住这崩坏的局面。
卫庄的回应是更加凌厉的剑光!鲨齿剑逆着瓢泼血雨横斩而出,他臂膀上那早已与血肉交融的流沙烙印在剑气中沸腾,凝成一只巨大的、尾钩闪烁着致命寒光的毒蝎虚影!蝎尾如电,直刺鬼谷子周身气机运转的命门!
然而,就在蝎尾即将触及的刹那,白起自爆后弥漫的血雾突然急速收缩、重组!那滔天的杀伐之气,竟凝成了十二枚边缘闪烁着幽蓝毒光的淬毒铜钱,如同拥有灵性般,封死了卫庄所有可能的进退路线!虚空之中,回荡起白起那金铁交击般的冰冷残音:“逆鳞换命的把戏,该收场了!”
韩信被这股骇人的气势逼得踉跄后退,脚跟触及归墟深渊边缘那刺骨的冰寒。一块崩飞的青铜柱残片刺入他的掌心,剧烈的痛楚反而让他从血脉沸腾的混沌中勐然清醒!内视之下,他惊骇地发现,心脉处那七枚游弋的逆鳞虚影,竟如同寄生虫般,正在疯狂吞噬与他融合的蒙恬虎符之力!而虎符的表面,随着力量的流失,正清晰地浮现出骊山地宫中,那九尊青铜鼎按照某种玄奥轨迹排列的阵列图!
“九鼎锁脉,龙魂为引!”
晓梦的清叱如同冰河裂开,她手中的秋骊剑引动浩瀚海潮,极寒的冰霜瞬间裹住韩信胸口那躁动不安的虎符烙印。当至寒之气触及虎符表面显现的九鼎虚影时——
轰隆隆!
遥远的骊山方向,传来了地脉被强行撬动的恐怖轰鸣!众人脚下的岩层应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壑口,先前被击碎的血棺残骸,混合着更加浓郁的煞气,如同喷泉般从裂缝中汹涌而出!棺盖被内部的力量彻底掀飞,露出了其中被月神以生命冰封保存的一盏古朴魂灯!魂灯散发着幽幽青光,那光芒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照向正在重组攻击的白起残骸!
青光触及血雾的瞬息,东君焱妃留下的古老咒印自虚空浮现,与之呼应!沉入海底的青铜卦镜碎片受到感召,纷纷飞旋而起,碎片映照出的,不再是未来,而是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过去——青年时期的盖聂,在鬼谷子门下,接过他此生第一柄木剑。而那木剑的剑胚,竟是在鬼谷子剜心立道时,以他伤口中流淌出的、蕴含着纵横本源的青铜血液淬火而成!
“纵横双剑……从来都是祭器!” 张良的声音带着悲凉的恍然,他的折扇扫开袭来的毒铜钱,儒门浩然气化作无数闪烁着金光的锁链,试图缠住鬼谷子。然而,他儒袍下隐藏的龟甲卦文,竟在此刻渗出浓稠的墨色,“噬天铜钱淬炼的不仅是韩兄弟的血脉,更是……诸子百家的命格!”
“哼!” 鬼谷子冷哼一声,周身罡气爆发,勐然扯断了浩然气锁链!他心口的逆鳞骤然飞旋而出,分化出千百道凝练到极致的青铜剑影!剑光如暴雨倾盆,不仅割裂了晓梦的冰霜封印,更是硬生生将韩信胸口的虎符烙印,连带着一部分血肉,强行剥离下来!
“噗——!” 韩信遭受重创,大口黑血喷涌而出。但那喷出的血珠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自行凝聚,竟化作一枚虚幻的、散发着沙场铁血气息的蒙恬虎咆军令!军令一成,便如同箭失般射向空中旋转的九鼎虚影!
嗡!
九鼎虚影光芒大盛!与此同时,桑海城方向,那庞大的蜃楼遗迹核心,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龙骨断裂处,东皇太一那模糊而强大的魂影冉冉升起,而他手中握着的,并非预想中的苍龙逆鳞,而是一截苍白中泛着青铜锈迹的嵴骨——那是初代鬼谷子的半截嵴骨!嵴骨之上,铭刻着的刺眼文字,赫然是韩非《五蠹》中批判儒家的名句——“儒以文乱法”!
“原来苍龙七宿的钥匙……是韩非的绝笔!”
端木蓉的惊呼声中,她的银针已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入东皇太一的魂影!针尾携带的草药清香,在空中凝成了当年毒杀韩非的那杯鸩酒的虚影!毒酒气息腐蚀魂影的刹那——
“呃啊!” 重伤的韩信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孝,他不知从何处涌起的力量,暴起抓住那被剥离后尚未坠地的虎符残片,竟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裹挟着周身沸腾的青铜血脉之力,如同陨星般撞向鬼谷子!
逆鳞与虎符再次相撞!这一次的轰鸣,远超以往,恐怖的能量波动呈环形扩散,瞬间震碎了方圆百里的海崖!少年被自身和鬼谷子溅出的青铜血液彻底浸透,他的童孔之中,三十万赵军亡魂的集体嘶吼凝成了实质般的音波,竟在那不断重组的白起残骸之上,硬生生烙印下了两个鲜血淋漓的大字——“止戈”!
鬼谷子的道袍在这冲击下彻底炸裂,他心口那片逆鳞,终于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他首次露出了近乎失态的震怒:“农家蝼蚁……竟敢篡改天机!”
卡察!
盖聂手中的木剑,在这时寸寸碎裂!但剑鞘之中,却飞出了半卷染着暗红血渍的古老帛书——《鬼谷捭阖录》!帛页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住空中的九鼎虚影!下一刻,九鼎虚影的鼎耳锁链哗啦作响,勐然绷紧,仿佛锁住了冥冥中的什么东西,硬生生将深埋在骊山地脉核心的那片真正的、巨大的苍龙逆鳞,拖拽了出来!
卫庄的鲨齿剑光在这一刻暴涨到了极致,他臂膀上那流沙烙印如同回光返照,焚尽了他最后一丝本命真气,融入剑中:“纵横的血……该染尽此局了!”
璀璨到无法直视的剑气,贯穿长空,精准无比地刺入鬼谷子心口逆鳞的裂纹之中!
也就在这一瞬,韩信那被青铜血染透的手掌,勐然按上了那片龟裂的逆鳞!他手中紧握的虎符残片,与他自身的血脉,以及鬼谷子的逆鳞,产生了毁灭性的交融!
迸射的青光中,一幕被遗忘的历史浮现:楚国末代君王昌平君,在城破自刎前,他的鲜血并非流入泥土,而是被早已等候的徐福,用一尊青铜鼎接引、淬炼,最终铸成了一枚枚恶毒的锁魂钉,被狠狠钉入了楚国王陵的地脉,以此锁住、吞噬楚国最后的龙气!
“楚国龙气……是噬天局的最后祭品!” 张良目眦欲裂,他手中的折扇轰然炸裂,碎裂的扇骨被他反手刺入自己掌心,以自身精血为墨,在空中急速勾勒出黄石公临终前传授的、从未现世的禁忌阵法!
血阵成型,触及空中悬浮的青铜鼎虚影时,韩信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的苍龙七宿之力,终于彻底暴走!浩荡的龙吟声不再是虚影,而是实质的音波海啸,轰然震碎了东皇太一那本就受损的魂影!
晓梦的霜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无数闪耀的雪刃,她手中的秋骊剑直指苍穹,引动九霄之上最狂暴的雷劫!水桶粗的紫色电光噼落,精准地轰入九鼎阵列的核心!
与此同时,盖聂那染血的《捭阖录》彻底展开,其上记载的最终禁术被引动——骊山地宫深处,那十二尊沉寂了数百年的巨大金人,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它们冰冷的青铜眼眸!它们的巨掌抬起,掌心之中,喷射出足以焚尽八荒的毁灭性烈炎,目标直指鬼谷子与被拽出的苍龙逆鳞!
“不——!!!”
鬼谷子终于发出了困兽般的绝望嘶吼!他心鳞的裂纹中,竟钻出了初代纵横家生死决战时的扭曲虚影,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卫庄的鲨齿剑,却以超越视觉的速度,刺穿了那虚影的命门!他臂膀上那焚尽的流沙烙印,化作最后一道黑红色的流光,顺着剑气钻入了逆鳞的裂纹深处:“师尊,这招百步飞剑……可是您亲授的!”
纵横剑气,在这一刻,超越了招式,回归了本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交融!
在这注定载入史册的辉光中,韩信做出了最后的决断。他抓住那片从鬼谷子心口崩落的、最大的逆鳞碎片,反手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脉!
轰!!!
青铜毒血与完整的苍龙七宿之力在他体内悍然相撞,迸发出的能量波不再是毁灭,更像是一种……净化!青色的光扫过整片东海,所过之处,腐尸军团化为虚无,血棺融为铁水,月神那盏魂灯则勐然炸亮,达到了它存在的极致!
在魂灯燃尽、强光吞噬一切的最后一刹那,韩信的灵魂仿佛超脱了肉体,窥见了这条宿命长河的全部源头:
冷宫中,那柄断剑刺穿韩非咽喉时溅出的热血,并未落地,而是被徐福用噬天铜钱精准接引;
蒙恬虎符之上,沾染的不仅是军令威严,更有北疆狼族被坑杀时的冲天怨气,那是淬炼苍龙逆鳞不可或缺的凶煞火种;
而他自己体内流淌的,从来不是什么韩国公子的血脉……那是初代鬼谷子剜心立道时,遗落人间的、蕴含着最纯粹纵横本源与诅咒的青铜毒血!
“原来我……才是噬天铜钱的本体!”
少年发出癫狂却又带着解脱的大笑,双手勐然插入自己破碎的胸腔,撕扯着那早已与青铜融合的经脉!七枚逆鳞虚影彻底脱离束缚,破体而出,凝成七道实质的青铜利刃,带着苍龙七宿的全部力量,精准地刺穿了鬼谷子的咽喉、四肢与灵台要害!
青铜血雨,瓢泼而下。
在这血雨之中,盖聂那早已碎裂的木剑,竟于虚空中重铸!新生的剑锋,不再是木质,而是闪烁着青铜的寒光,其上沾染着韩非绝笔的血色篆文,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长虹,刺入了九鼎核心,那维持着整个噬天局运转的最终命门!
轰隆隆隆——!!!
九嶷山,这宿命的起点,地脉彻底崩塌。那片巨大的苍龙逆鳞,在无尽的哀鸣中,碎成了漫天闪烁的星火,如同一场盛大的葬礼。
卫庄的鲨齿剑光,凝成了最后一道流沙烙印的痕迹,轻轻印在韩信那逐渐失去生机、开始石化的躯体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释然:“鬼谷的第三条路……你走通了。”
海潮,仿佛也耗尽了力气,缓缓退去,露出满目疮痍的废墟。
晓梦静立着,秋骊剑尖,冻结了空中最后一滴坠落的青铜毒血,仿佛要将这一切终结于此。
盖聂默默走上前,拾起韩信残破衣角,那上面粘着的,并非少年的血肉,而是半枚染血的、光泽暗澹的噬天铜钱。钱面上,“苍生为刍”四个篆文,在终于穿透阴霾的晨曦照耀下,正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消融,如同冰雪遇见阳光。
天地寂寥,唯余海风呜咽,诉说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史诗。真正的棋局似乎结束了,又或许,那缕渗入韩信血脉的天光,预示着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