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锦绣山河小区18栋地下车库的电梯里。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江揽月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从秦时公寓带回来的震惊、狂喜、恐惧和疑虑,像一团乱麻在她脑中疯狂缠绕。
顾野还活着。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颗炸雷,足以摧毁她过去八年建立起来的全部认知。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他回来做什么?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吗?
那为何偏偏在他出现后,丈夫就卷入了如此可怕的阴谋?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电梯,步履沉重地走到家门前。
推开家门,迎接她的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异样的氛围。
客厅的灯亮着,比往常温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诱人的饭菜香味,取代了平日里的外卖味。
那香味扑面而来,倏地钻入鼻腔。
她陡然愣在玄关,大脑因这突如其来的感官冲击而一片空白。
“姐?你回来啦!”
江寒星率先冲了过来,她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像只快乐的小鸟。
但当她看到江揽月苍白疲惫的脸色时,笑容顿时消失,转而浮现出担忧:
“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江揽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目光下意识地循着饭菜的香味望向餐厅。
就在这时,一个她以为此刻正身陷囹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身影,从餐厅走出来——
是陆行舟。
他穿着那件她买的灰色居家服,腰间系着围裙。
看起来清瘦了些,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神复杂,却竭力伪装出平静与温和。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揽月手中的包“啪”地掉落在地。
她如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
难以置信地看着本该在看守所里的丈夫,却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
她怀疑自己是因为过度思念和焦虑而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老……老公?”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陆行舟看着她,眼神有愧疚,有思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局促。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老婆,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
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那层将她和现实隔开的薄膜。
不是幻觉!
他真的回来了!
强烈的狂喜猛然攫住了她,连日来的恐惧仿佛如潮水般退去!
然而,强撑了数日的坚强外壳轰然崩塌,泪水决堤而出。
她甚至忘了换鞋,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一下子冲过去,一头扎进陆行舟的怀里。
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他,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又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哭声压抑而破碎,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多日来积压的恐惧、委屈、无助和绝望,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彻底宣泄出来。
陆行舟紧紧回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
“嗯,回来了。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站在一旁的江寒星看着这一幕,眼圈一下子也红了。
她悄悄背过身去,用手背擦拭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既为姐姐感到心疼,又为姐夫的重聚而感到心酸与喜悦。
哭了不知道多久,江揽月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他:
“他们真的放你出来了?不会再……不会再抓你回去了吧?”
陆行舟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暂时不会了,别怕。”
“我好怕……”江揽月情绪再次激动,声音哽咽,
“我真的好怕……我找不到证据,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突然注意到他额头的伤痕,便用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
“这是怎么弄的?他们打你了?”她的声音带上了尖锐的紧张和心疼,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让我看看!”
她急切地想要检查他的身体,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没事,”陆行舟握住她的手,语气肯定,试图安抚她,
“不小心在车门上磕了一下。里面没人对我动手,别担心。”
确认他确实没有明显的伤痕后,江揽月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随即,更现实的疑问涌上心头。
他能出来……绝非正常程序!
高律师明明说了,取保候审的希望为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来的?是……是高律师找到新证据了吗?”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追问,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陆行舟沉默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略显低沉:
“是叶倾颜。她动用了她家的关系,帮我办理了取保。”
“叶倾颜?”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江揽月的心口。
刚才的狂喜和心疼骤然被一种酸涩难言的情绪覆盖,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那个轻蔑地叫她“小笼包”、那个要告丈夫“猥亵”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系的?
他和叶倾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一种被排除在外的隔阂感,夹杂着本能的、酸涩的醋意,迅速滋生。
她倏地松开了手,后退了半步,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刻:
“她?她为什么会帮你?你们……一直有联系?你答应了她什么?”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不信任。
陆行舟看着她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
他叹了口气,坦诚道:
“是上次我救她一命。她这次出手,算是两清了。”
“现在能出来已经是万幸,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
他语气里的疲惫和那句“万幸”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江揽月心头的无名火。
是啊,人能出来比什么都重要,她还在计较什么?
可理智明白,情感上那根刺却依然扎着,让她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全然投入他的怀抱。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和沉闷。
“哎呀,”江寒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拉着姐姐打圆场,
“姐夫为了庆祝出来,做了好多好吃的!姐你快去洗手!”
“姐夫一回来就忙活了半天,买了好多海鲜,都是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