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惜即便如此，成功率也不怎么可观。”炼药师颇为遗憾地低下头摇了摇，“意志力都太差了，有很多根本挺不到最后一步，就自己心神崩溃了，不论用什么药都救不回来。”
“要是用像你这样身体强度有保障，精神也更坚韧的材料，说不定不用枉死那么多人。”
即墨繁很轻地眯了一下眼睛。
好一个丝滑流畅的道德绑架。
就差直说让他即墨繁来死吧，舍他一个入地狱，其他人就能平平安安上天堂了。
无耻极了，想不到魔修也有这么会祸水东引的。
“就算你这么说，那些死者的魂魄也不会缠到我身上的。”即墨繁说，“冤有头债有主，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总会找到机会向你讨回公道。”
“当人的时候就斗不过我，做了鬼又能成什么？”炼药师的表情颇为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如果当时你肯做我的实验品，让我好好制成一株完美的药人，我就不必再找那么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们的之所以有这样的结局，与你的不作为有无法回避的关联。”
即墨繁已经快被他的逻辑气到笑出来了。
好一个“错的不是我而是全世界”，恶人总有一套自成体系的逻辑，而且完全不听旁人说话，根本说服不了他的脑回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即墨繁忽视了脚边一直扑腾翅膀提醒自己三思的玄鸟，看着眼前的炼药师眉眼弯了弯，“那就来打擂台吧。”
*
主城在魔尊的生辰会之后再一次热闹起来。
消息被人口耳相传，“尊上的炉鼎要同炼药师打擂台”，只这几个字就能吸引人趋之若鹜。
即墨繁在进魔宫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漏，等到进去之后又始终没出门没露面。作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长时间留居在魔宫的正道修士，很难不引起主城里魔修们的好奇之心。
小玄鸟直到即墨繁准备站到众人中心的上一秒都还努力用小翅膀扑腾，试图把被激怒的即墨繁给拉回来。
即墨繁却在此时忽然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玄鸟的脑袋。
“乖，一会回了魔宫，喂你吃很多灵石。”
男青年的眉眼形状天然就生得温柔，即便面无表情时也不显得冷漠。
但这会他的神态却没有半点温度。
小玄鸟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小嘴张得大大的，眼睁睁看着即墨繁在自己面前起身，转头面向对面的炼药师。
它有些迟钝的小小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即墨繁不是被那个炼药师两三句话就激将得起了杀人之心。
——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把对方的命留下去的。
十字街巷的路口处被划出了一片空地，魔气绘制的线条虚虚实实。围观的众人都老老实实，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毕竟谁都不知道不远处魔宫里那位是不是在盯着这边。
留在圆圈当中的只有三人，即墨繁、与之对战的炼药师、以及负责这条街的里长。
那魔修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类似事件应当已经主持过了无数次，在宣布擂台开打之后非常娴熟的第一时间脚底抹油呲溜打滑进了围观人群，生怕战火一开自己也被波及。
即墨繁把视线从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收回来，正眼看向自己面前的炼药师。
这人的修为不足为惧，不过金丹后期而已。但只怕他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指不定会让人防不胜防。
魔修没有正道修士那么多条条框框，阴毒手段只会更加恐怖。
而且在魔界逗留太久，他灵台里的灵气储备已经消耗了很多，如今并不在巅峰状态。
眼见着那炼药师勾唇露出难看的邪笑，即墨繁条件反射唰一声抽手拔了拥雪剑出鞘。剑刃与什么相当坚硬的东西猝不及防相撞，被他扬手斩了才发现，那竟是一截断掌。
不知道是从何人身上、又已经取下了多少时日，那只手的皮肤整体都呈现青黑色，断裂处的肌肉组织也早已干瘪萎缩。
但那只手上的指甲却异样修长，不是生前经过精心护理，就是在这只手被砍断后仍在继续生长。
不论哪一种都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那只手的虎口处裂开一个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是拥雪剑的杰作。即墨繁抬眼再看那站在擂台区边缘的炼药师，就见他捂住了自己的手，丝丝鲜血从他的指缝滴落地面。
即墨繁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是通感？还是为骗他浪费灵力的做戏？
另一股邪风又从他脑后裹挟而来，拥雪剑快过大脑已经被手挥至身后。兵刃发出沉闷的声响，就着力道翻身一跳，即墨繁悬在半空的瞬间看清袭击自己的东西竟是一条断腿。
大腿骨被砍得只剩了一半，方才踢过来的是较为坚固的膝盖部分。可惜这悄无声息的一腿来得太急，即墨繁没能调转刃锋，让他照着剑面来了一下。
不然横竖也能把这块膝盖骨劈成两半。
再看站在原地未动的炼药师，他这会也不明显的弯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像是也被撞痛了。
“只扔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出来算什么本事。”手中冰蓝色的剑气顺着拥雪剑的指向一旋，直直飞向了站在那里的炼药师。
“能弄死你就是好招！”炼药师一点不傻，知道这是即墨繁试探自己的招数。他手里不知何时攥了一只小瓷瓶，在被剑气砍中前赫然迎着灵力砸了出去。
“啪啦！”
瓷器碎裂的声响清脆，与声音一同裹挟而来的是一大批遮天蔽日的浓烟，直接盖住了擂台的大半区域。
周遭围观的魔修也纷纷后退，生怕这雾里有什么对身体不好的东西一不小心吸进去。
“那正道呢？怎么没动静了？”
“不会被这雾给放倒了吧。”
人声嗡嗡乱响，掩着口鼻退开的炼药师嘴角不自觉勾起恶劣的笑。
他这毒烟别说元婴，就是化神来了也照样放倒不误。
——于晦暗当中，冰蓝色的光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