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花园”悬浮于首都星大气层边缘,透明的穹顶之外是永恒的星空与下方旋转的蔚蓝星球,其内部则仿造了古地球传说中的伊甸园,奇花异草,流水潺潺,光影迷离。当霍霆越携苏晚晚踏入这片极尽奢华之地时,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霍霆越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墨蓝色指挥官常服,肩章冰冷,神情肃穆,仿佛不是来参加宴会,而是来巡视疆土。而他臂弯里的苏晚晚,则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
那身玄色礼服完美贴合她的身形,庄重而不失柔美。交领设计衬得她脖颈修长,容颜如玉。行走间,裙摆内层的光子纤维在特定的灯光角度下,漾开如同星河般的微光,而那银线刺绣的雷纹,则在沉稳的玄色底料上,偶尔划过一丝锐利的寒芒,与她沉静如水的眼神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她没有佩戴任何闪亮的珠宝,仅以一枚素簪挽发,通身的气度却压过了在场所有珠光宝气的贵妇名媛。
她不是点缀在指挥官身边的精致花瓶,她本身就是一件古老而神秘的艺术品,带着穿越时空的厚重与不可侵犯的威严。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目光中充满了惊艳、探究、嫉妒,以及来自元老院方向的深沉审视。苏晚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但她只是微微抬着下颌,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身边霍霆越的身上。
霍霆越的手臂坚实而稳定,他看似目不斜视,但苏晚晚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无形中为她隔开了一片绝对安全的空间。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跟紧我。”
这三个字,不带任何温情,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安。
果然,没等他们走出多远,一位身着流光溢彩长裙、头顶一对精致狐耳的贵族小姐,便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拦在了他们面前。她是凯尔索议长的侄女,莉娜·银须,以其在社交圈刁钻的言辞和模仿古礼的爱好而闻名。
“霍指挥官,苏夫人。”莉娜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目光却像细针一样落在苏晚晚身上,“久闻夫人对古地球文化研究深厚,真是令人钦佩。我们一直试图复原一些失传的礼仪,可惜总是不得其法。比如这星际通用的屈膝礼,总觉得少了些韵味。”
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个标准而略显刻板的屈膝动作,裙摆绽开,带着明显的炫耀意味。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谁都知道莉娜在此道上的“权威”,这是要给苏晚晚一个下马威。
【系统,分析目标动作,匹配最优应对古礼。】
【指令已接收。目标动作:改良自18世纪欧洲宫廷礼,核心在姿态与幅度。匹配方案:明代万福礼,姿态更端庄含蓄,文化内涵更深厚。已可视化导引。】
霍霆越眼神一冷,正要开口,苏晚晚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她上前半步,面对莉娜,脸上依旧是那抹得体的浅笑,眼神却清亮如星。她没有像莉娜那样刻意下蹲,只是双手轻轻叠在腰间,身体微微下沉,头部和颈部保持优雅的挺直,行了一个标准而流畅的万福礼。动作幅度不大,却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从容与端庄,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将古老的东方韵致带到了这片星际花园。
“莉娜小姐过誉了。”苏晚晚直起身,声音清越,“礼仪之始,在于正体齐色,顺其自然。过于追求形似,反倒失了其‘敬’与‘和’的本心。”
她的话语平和,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莉娜那刻意而标准的屈膝礼,在苏晚晚这浑然天成、蕴含着哲学思辨的万福礼面前,顿时显得匠气而浅薄。莉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围那些准备看好戏的目光,也瞬间变成了惊愕与重新审视。
霍霆越站在苏晚晚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看着她用最温和的方式,给予了最有力的回击。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放松,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与骄傲。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向她靠近了半步,用行动表明了他毫无保留的支持。
莉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霍霆越那冰冷的目光和苏晚晚沉静如水的注视下,最终只是悻悻地扯了扯嘴角,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首战告捷。苏晚晚用她的方式,轻轻撕开了元老院设下的第一道罗网。
然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有人上前,以各种名目与霍霆越寒暄,言语间或多或少都会带上对苏晚晚的试探。霍霆越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每一次都将话题引开或挡回,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苏晚晚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偶尔在有人直接向她提问时,才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古老韵味的星际语,简洁而精准地回答。她不需要刻意表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在一次与某位军方将领的交谈间隙,霍霆越微微侧身,替她理了理其实并未散落的一缕鬓发,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做得很好。”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苏晚晚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微热。她抬起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映着穹顶的星光,和她有些无措的倒影。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注意到,霍霆越搭在她臂弯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力道有些失控。她侧头看去,发现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虽然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那抹极力压抑的躁动与痛楚,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他的精神海……又开始不稳定了。是这里嘈杂的环境?还是持续应对这些虚伪的交际消耗了他太多心神?
苏晚晚的心猛地揪紧。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潜藏的危险远比她想象的更多。元老院的刁难可以化解,但霍霆越身体里那颗不定时的炸弹,却让她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手背上,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传递过去。
霍霆越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依赖,也是一丝被看穿弱点后的狼狈。但他没有推开她的手,反而反手将她的手指更紧地攥入掌心,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需索。
表面的觥筹交错依旧,华丽的乐章仍在演奏。但在这对依偎的伴侣之间,一场无声的、更为急迫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他能撑到宴会结束吗?而她这微弱的精神安抚,在面对他体内那可能再次爆发的毁灭性能量时,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