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的话在肖恩和莫尔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莫尔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精彩的、混合了恶心与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痛哭流涕的索尔，咂了咂嘴：“我操……怪不得，我说这小白脸怎么一股子骚气。”
肖恩的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没有莫尔那种低级的恶趣味，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就发现了这个情报的价值。
如果林疏月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奥丁的死，对索尔来说就不是失去一个首领，而是失去了一切。
一个失去一切的人，要么变得疯狂，要么……就会被彻底击溃。
肖恩没有再用暴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索尔，等他哭声渐歇，才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开口：“他很蠢。”
索尔的哭声一滞，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肖恩。
“他很强壮，也很会打，但他太蠢了。”肖恩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他把你，他最宝贵的财富，当成一个普通的参谋。他无视你的警告，刚愎自用，把你们所有人都带进了死路。他死得一点也不冤，他是死于自己的愚蠢。”
“你闭嘴！”索尔嘶吼着，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我为什么要闭嘴？”肖恩反问，“你是大脑，他是肌肉。可他从来没真正听过你的，不是吗？如果他听你的，你们就不会来招惹我们，你的兄弟们不会死，他自己……也不会死。”
他不是在侮辱奥丁，他是在挑拨索尔对奥丁那份愚蠢的忠诚。
“你才是那个看清了一切的人，索尔。”肖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你选择了一个不会用脑子的领袖，所以你现在才会坐在这里。你的智慧，你的药剂，全都因为他的愚蠢而变得一文不值。”
索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的防线，在肖恩诛心的话语下，一寸寸地崩塌。
“药剂……”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空洞，“那不是药剂……那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终于，他崩溃了。
他抬起头，看着肖恩和林疏月，用一种彻底绝望的语气，说出了疫鸦最大的秘密。
“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免疫者！”索尔的声音嘶哑扭曲，“那药剂，是我用几种军用兴奋剂、抗生素和一种未知的病毒抑制剂混合出来的东西。它不能让人免疫，它只是在用一种更猛烈的方式，透支生命，去压制另一种病毒！”
林疏月的心猛地一沉。
“注射药剂的人，身体机能会被强行提升到极限，免疫系统会变得极度活跃，足以杀死侵入体内的流感病毒。但这是有代价的。”
索尔惨笑着，“它的成瘾性比海洛因还强，一旦停药，被压制的免疫系统会瞬间崩溃，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染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而且，长期使用，它会侵蚀人的神经，让人变得暴躁、多疑、充满攻击性……就像奥丁那样。”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所谓的“神力”，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疫鸦那群猛男，根本不是什么新人类，而是一群被药物控制的瘾君子，一群随时可能失控的疯子。
“我劝过他，让他不要再扩大队伍，不要再筛选新人。因为每成功一个，就意味着有九个失败品要处理掉。”索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那些笼子里关着的，大部分都是筛选失败的人。他们没能扛过药剂的初期反应，直接变成了行尸……”
这个真相，远比面对一支精锐的雇佣兵团伙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监狱的另一头，c区监舍。
瑞克终于结束了自我封闭。
他找到了卡尔，男孩正独自坐在床边，
“卡尔。”瑞克在他身边坐下。
“爸爸。”卡尔没有抬头。
“我们能聊聊吗？”瑞克的声音有些干涩，“关于……本的事。”
“没什么好聊的。”卡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要杀萨沙，我阻止了他。”
“可他只是个孩子，卡尔！你可以打掉他的枪，或者打伤他，你没必要……”
“我没必要？”卡尔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的蓝色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瑞克从未见过的、近乎冷酷的理智，
“爸爸，我如果只打掉他的枪，他会哭，会叫，会引来更多的行尸。我如果打伤他，他会躺在地上哀嚎，我们还要分出人手去救一个想杀了我们的人。我只有一发子弹的机会，我没有时间去想第二种可能。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瑞克被卡尔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这张脸上还带着稚气，说出的话却比肖恩还要冷酷，还要现实。
他想告诉他，生命是宝贵的，我们不能轻易剥夺。
可这些话，在卡尔那双洞悉了末日法则的眼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我们不能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瑞克最后只能无力地说道。
“我没有变成他们。”卡尔重新低下头，“我只是在保护我们。保护妈妈，保护朱迪斯，保护林，保护每一个人。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瑞克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他没有失去他的儿子。
恰恰相反，卡尔把他教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并且用这个残酷世界的方式，去践行了它。
他失去的，是那个可以为儿子构建一个纯真世界的资格。
实验室里，正在用注射器吸取那瓶达里尔带来的药，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按着索尔的话，林疏月还真的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她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成分，但她能看到，在这种液体中，细胞的活性被催发到了一个极不正常的程度，它们在分裂，在吞噬，在以一种自毁的方式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这东西，确实是毒药。
“他妈的，搞了半天是个假货。”莫尔在一旁啐了一口，满脸的失望。
他本来还指望着能搞点这玩意儿，让自己变得更强。
肖恩却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那小瓶药剂，眼神闪烁。
毒药？或许是。
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毒药，也可以是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莫尔。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也落在了那瓶药剂上，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假货？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
但对林疏月这个能把断手都接回来的“神医”来说，有没有可能……把这毒药里的“毒”给去了，只留下“神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