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里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何润佳(喜多)的歌声,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就在刘星(虹夏)激动得快要宣布原地出道时,冷月(山田凉)动了。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套老旧的架子鼓旁。
从贝斯包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放在了刘星旁边的谱架上。
那是一个节拍器。
“你的节奏像过山车。”
冷月抬起眼,蓝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刘星。
“从今天起,它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说完,她伸手按下了开关。
“滴!哒!滴!哒!”
规律、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机械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刘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着那个闪着红灯、发出魔鬼般声音的小方块,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上被套了一个紧箍咒。
“不是吧,凉同学?”
他发出一声哀嚎,黄色的侧马尾都耷拉了下来。
“摇滚的精髓在于自由!是灵魂的即兴碰撞!你用这个东西,是在扼杀我那不羁的灵魂!”
冷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的灵魂太自由了,到处乱窜,我先替你保管一下。”
“等你什么时候能和它做朋友了,我再还给你。”
她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一件不容商榷的判决。
何润佳和凌天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他们都清楚,冷月说的是事实。
乐队的节奏核心极度不稳定,而负责稳定的鼓手,偏偏是个天性散漫、追求“感觉”的乐子人。
这就是“结束乐队”目前最大的短板。
“我不服!”
刘星拿起鼓棒,一脸悲愤。
“我要证明给你看!真正的鼓手,是人来驾驭机器,而不是被机器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看我操作!”
他开始对着节拍器敲击。
“滴!哒!滴!哒!”
“咚!锵!咚!锵!”
一开始,还算合拍。
但不到十秒,刘星骨子里的天性就暴露了。
他觉得这个速度太慢了,不够劲!
他手腕一抖,鼓点陡然加快,试图超越那个机械的“滴答”声。
结果,他的节奏瞬间和节拍器分成了两支完全无关的曲子。
“啪!”
一根鼓棒,不轻不重地敲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冷月。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刘星身后,手里拿着一根备用鼓棒,充当教鞭。
“慢了。”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刘星揉着手背,一脸不解。
“你的灵魂,刚才又飞出去了。”冷月指着节拍器,“跟上它,一个点都不能错。”
刘星不信邪,咬了咬牙,再次开始。
这一次,他吸取教训,不敢再抢拍。
可他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为了确保自己不快,他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每一个鼓点都拖泥带水,比节拍器慢了半拍。
“啪!”
又是一记精准的敲击。
“快了。”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明明是慢了啊!”刘星快疯了。
“你比它慢,就是相对于正确的节奏来说,你快了。”冷月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语气,解释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排练室里不断上演着这滑稽的一幕。
刘星开始了和节拍器的斗智斗勇。
他像个叛逆期的少年,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战胜”这个没有感情的方块。
而冷月则像个最严苛的监工,用鼓棒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拉回现实。
“啪!”
“慢了。”
“啪!”
“快了。”
“啪!”
“手腕抬高,核心发力,不要用胳膊甩!”
刘星感觉自己不是在打鼓,而是在上刑。
他的手背上已经红了好几片,精神更是被折磨得濒临崩溃。
“休息!休息一下!”他终于忍不住,扔下鼓棒,瘫在鼓凳上,“再这样下去,我的灵魂就要被你敲碎了!”
冷月看了看表,点了点头。
“可以,合练一次。”
“就当是阶段性测验。”
一听到“合练”,刘星瞬间满血复活。
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家一起玩音乐的感觉。
“好嘞!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被封印的力量!”
他重新拿起鼓棒,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元气满满的表情。
何润佳和凌天也各自准备好。
“这次我们合练《那个乐队》!”刘星提议道,“这首歌最能代表我们了!”
大家都表示同意。
冷月点了点头,拨动了贝斯的琴弦。
“一、二、三、四!”
刘星的鼓点响起。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刚刚被折磨过,他的前奏部分打得异常稳健。
凌天的吉他切入,充满了故事感。
何润佳的歌声,也带着阳光般的快乐。
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乐队四个人,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化学反应!
音乐在流动,情绪在升腾!
刘星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投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和音乐融为一体!
就是这个感觉!
去他的节拍器!这才是真正的摇滚!
他的热血上涌,手腕不受控制地一抖,一个随性又华丽的加花滚奏,行云流水地敲了出来。
速度,比之前快了一拍。
音乐的洪流,就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痕。
贝斯和吉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鼓点的速度。
而主唱的节奏,却还停留在原来的速度上。
裂痕,瞬间扩大!
整个歌曲的后半段,像一辆失控的列车,轰然脱轨。
节奏、旋律、人声,彻底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团刺耳的噪音。
音乐,戛然而止。
排练室里,一片死寂。
失败了。
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在离成功最近的地方,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何润佳茫然地看着大家,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
凌天默默地放下吉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冷月抱着贝斯,闭上了眼睛,似乎连话都不想说了。
没有人指责。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
刘星坐在鼓凳上,高举的鼓棒还停在半空中。
脸上的兴奋和得意,一点点褪去,变成了震惊,然后是茫然,最后是无地自容。
他看着队友们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了愧疚。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他那该死的、自以为是的“自由灵魂”,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一直说,要成为大家的“后盾”。
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刘星缓缓放下了鼓棒。
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玩闹的表情。
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那个黑色的小方块面前,重新按下了开关。
“滴!哒!滴!哒!”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有再抱怨,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坐回鼓凳,拿起鼓棒,对着那个最简单的四分音符,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敲击。
“咚——哒——咚——哒——”
没有技巧,没有激情,没有灵魂。
只有绝对的精准,和绝对的枯燥。
排练室里的其他人,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他们看到,那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少年,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主动拥抱他最讨厌的纪律和枯燥。
他低着头,黄色的侧马尾随着手臂的摆动而晃动。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镲片上。
但他没有停。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将这枯燥的节奏,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何润佳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眶有些发热。
凌天也默默地拿起吉他,戴上耳机,陪着他一起,从最基础的音阶开始练习。
冷月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幕,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的波澜。
这个最爱玩的家伙,为了团队,终于肯收起自己的玩心,去承担那份属于节拍器的责任。
这种成长,远比任何技巧的提升都更加珍贵。
团队的凝聚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二小时,也许是四小时。
刘星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队友,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轻浮,只剩下一种沉稳的坚定。
“再来一次。”他说。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
乐队的四个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看着彼此,眼中燃烧着同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