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这天。
罡元天下。
视线往西南方向一直走,去到一处很远很远的地方,名曰『兖州』。
若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按照他们当时所耗费的时间,于钟鸣所在的扬州走到这里,大概需要一千零二十三年。
兖州大河穿境,水运发达。
兖水从更远的西南方而来,河面平均宽十多丈,浊浪拍着岸泥,卷着泥沙向东流去。
一码头边停满漕船货舟,白帆挤成一片,船工扛粮袋过湿石阶,催促声和斥责声随河风飘远。
沿着一条支流进入城镇,水流变窄,有几个孩子在岸边洗衣服,棒槌敲得水面荡起涟漪。
某个孩子抬头擦汗,忽地惊呼:“艹,什么啊?”
他看到了一团火球。
话音未落,其余人也没来得及抬头。
一道破空声传来,随即:
“嘭!!”
水花溅起三百尺!
一坨雪白的东西砸进水面。
这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眉眼紧闭,一丝不挂的女人。
难以想象她得是从多高的地方落下来,才能溅起如此之高的水花。
五十尺深的河水之下,女子深深陷入泥沙之中。
岸上:
女子与水面接触造成的巨大的冲击波,甚至将沿岸的房屋都摧毁,正在洗衣的孩子们亦难幸免于难。
一位武夫从房屋的废墟中猛地蹿出,玄色的劲装上被划开数道口子,一扫岸边四分五裂的尸体,大怒道:
“娘希匹,老子的新衣服!”
不过片刻,更多武夫闻声聚来,或一跃十丈,或快步行走。
此时已有数人潜入水中探查,而更多的人则是抱手站在岸边,望着冒着白泡的水面议论纷纷。
“这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是有人在这里打架吗?不会吧......哪里有谁敢在这里打架?”
“不是,是刚才有个东西落进水里了!”
“啊!?这动静是这样闹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先前潜入水中的数人纷纷浮出水面。
旁人忙问:
“几位老兄,下面是什么东西?”
一人答道:“不晓得,水里太浑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东西砸进水里,竟然砸出了一个大坑!”
“啊?”
那人惊呼道:“壶河有几十尺深,那东西在下面砸出一个大坑?”
另一人感叹道:“若不是如此,怎能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城主驾到,通通闪开!”
此话一出,围在岸边的人们纷纷向后退。
不远处有四人抬轿,自塌屋之后纵身跃起,直上五丈高空。轿身随四人动作划出一道对称弧线,而后稳稳落于岸边。
一人随后而至,快步弯腰上前,掀开轿子的红色轿帘,极低的姿态说道:
“大人,到了。”
帘内端坐着位闭目的黑衫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他缓缓展开眼睛,目光直直落在河面翻涌的水花上,眉宇间轻轻动了一下:
“唔,一个女人?”
掀帘那人低着头问道:
“大人,要小人去将其捞上来吗?”
老者默然起身,迈步行至岸边,低头望向浑浊的河水,眉头紧蹙,心中暗想:
“凡人?那怎会不死?”
答案只有一个——水下之人境界深不可测,至少在他这位七境武夫之上!
老者略一沉吟,周身气势骤然攀升,衣袂无风自动。
旁侧立即有一人惊声叫道:“城主大人要出拳了!不想死的速速远离!”
这话如惊雷炸响,围观者哪敢怠慢?纷纷踉跄着又往后退了数丈,生怕被余波波及。
“哈!”
老者大喝一声,身形凌空而起,右臂抡成大摆拳狠狠砸向水面。
威势之下,河水宛如受到了惊吓一般,伴随着蒸腾的水汽,纷纷往两侧落荒而逃,五十尺深的河水形成了一道深坑。
气势汹汹,拳断大河!
老者踏空而行,落了下去。
在水底,他往一处泥沙凹陷处飞去,脚踏实地,然后脚下发力一震,坑里的泥沙飞散,宛如拨开云雾见光明般——一位陷入昏迷的绝美女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多么美貌的女人呢?
老者叫作陈烈,今年七百四十二岁,是兖州壶郡的郡守,这里是宁波城,他亦是这里的城主。
就算以他的见识,也在此刻认为,就算将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成千上万的美女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位的分毫。
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却又泛着珍珠般的柔光,部分污秽的泥沙粘在她的身上,都像在白瓷上描了道艳色。
她唇瓣是天然的樱粉,呼吸间微微浮动,竟让周遭的日光都似柔和了几分,仿佛天地间的所有精致,都凝在了她这副皮囊上。
陈烈微张着嘴,目光粘着在女子身上,竟一时失了神。
就在他凝望女子的时间,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竟悄然褪去,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转瞬便化作一位面容俊朗、身形健硕的中年汉子。
七百多岁的陈烈,此时恋爱了!
在见到这位女子的时候,他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他脱下衣裳,裹住赤裸的女子,随即纵身飞起,直向府中去。
天空中,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
陈烈心中一惊,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
女子绝美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慌,还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如果钟鸣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来上一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随后摇摇头:不,这些配不上她!
但马上又会摇摇头:阿弥陀佛,无量仙尊,在想什么呢?老夫可是读书人!
可陈烈却无法抵抗,已然沦陷。
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地这么快。
他的情,从来就没有这么热烈。
此刻就算让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他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这位七境武夫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红唇微动,吐气如兰:“呵,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陈烈兴奋不已,朗声道:“你只管说!壶郡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女子笑了笑,说:
“下面的人好吵,你把他们都杀了!”
陈烈的瞳孔晃动了一下!
翌日拂晓。
宁波城火光四射,烟尘弥漫,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壶河水。
四百万生灵,亡之七八。
濒死的陈烈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靥如花,道:
“彭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