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收拾完行李之前,钟鸣一直在问冯三保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一些传说以及重要的人物。
有意思的是,当钟鸣向冯三保问起相国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相国大人姓王,名茂弘。”
然后钟鸣又问,“那皇帝叫什么呢?”
冯三保连连摆手摇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先生,皇帝陛下的大名,我也不知道啊... 而且就算知道,也是万万不敢说的!”
钟鸣听了这话有些纳闷,“咦,你不是不信《君父训》的那些东西吗?怎么一提到皇帝,也还是这个样子。”
冯三保苦笑着说道,
“先生,皇帝陛下乃是这个天下最强大的人,是全天下武夫所追赶的目标... 他的威名,怎么会需要靠那些文字来彰显呢?”
钟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些东西好像还真就是写给普通人看的... 读书人看了宣扬给老百姓,大家就能更踏踏实实地干活了!”
“嘿嘿...”
冯三保笑笑没答话,因为他也算是受益者。
...
翌日一早,星期五,晴。
私塾里,钟鸣望着前排一个空缺的位置,将第二组最后一排的余樵,安排到了第三组第一排 —— 陆残以前坐的位置。
新的座位就成了这样:
第一组:
李狗蛋、赵黑娃、王林、谢运。
第二组:
陈丫丫、刘不病、周小胖。
第三组:
余樵、李平安、张伟。
第四组:
冯一一、周十二、刘寄奴、冯三保。
总共还是十四人...
钟鸣面对他的学生们,正色道:
“上课!”
所有学生起立,整齐作揖说道:
“先生好!”
钟鸣回礼,“同学们好,请坐!”
简单的课前仪式后,孩子们顿时都回到了上课的状态。
钟鸣拿起教材又放下,笑道:
“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又到了星期五了,大家明天又要放周末了,开不开心呀?”
以前钟鸣问过类似的问题。
那时孩子们几乎表现得都不开心。
比起放假,他们更希望待在私塾里,听钟鸣上课、讲那些新奇的故事。
这次的反应就有意思了,部分孩子脸上和上次一样出现失望,但也有孩子正在暗自窃喜。
这样的差异是在意料之中的。
知识的新鲜感最容易被磨灭,特别是发现它会是一件反复无聊的事,而且自己做得还没有别人好的时候。
堂下,冯三保举起了手。
钟鸣点点头,“嗯,你说。”
冯三保站了起来:
“先生,我们读书也是在修行,既然是修行这样的大事,学生以为就不应该分个‘星期’出来,而是该每天都到堂上课、学习,不可荒废才好!”
钟鸣听后笑着说道,“为什么你觉得周末放两天假,就是在荒废光阴呢?”
冯三保组织了一下语言,
“先生,和在您的身边相比,我们私下学习的时间都要少一些,而且没有您的指导,很多时候不知道学什么才是重要的。”
钟鸣看着这个格格不入的老头,“冯同学啊,你的拼音大概都会了吧?学的诗句和故事,也都理解了吧?”
冯三保一愣,
“这... 还不算很熟,但那些不是学过了吗?我是希望在周末也能来到私塾,学一些新的东西!”
钟鸣听他这样说,也耐心地解释道,“这两天的假期啊,不光是给学生们放的,也是给先生我自己放的。”
“咱们读书啊,很讲究一个状态,不能老是黏着书读。一周有五天到私塾的时间已经很多了,剩余的两天可以用来忙自己的事。”
“比如,去复习啊,去帮着家人做事情啊,实在不想学、不想动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管地放松一下又会怎样?咱们不是皇帝、相国,浪费点时间称不上浪费。”
“休息也是一种修行...... 人生是用忙碌来换清闲,所以闲的时候就不要给自己负担!”
话说这么多,可这位练了一百多年武的武夫一时间还是不理解,但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多问了,于是拱手坐下。
练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休息怎么也会是修行呢?
钟鸣看着郁闷的冯三保笑了笑,本来想开始上课,这事留着私下去讨论,但脑子里忽然想到一句话,于是就铺垫了一句:
“要是你假期闲不下来,也不想做其它事,你可以反复去看以前学过的知识,就很有可能感悟新的知识... 甚至,是我没和你提过的新知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反过来教我!”
说完这句,他露出目的达成的笑容:
“此之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听了这话,冯三保大受震动。
练武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从某个招式里学到新东西,然后倒回去教导师父的。
他忽然就明白了:
是啊... 自己才学了几斤几两啊?老是想去学新的。就比如前两天,自己刚得到《静夜思》不久,都还没有多写几遍,就迫不及待地去索取新的诗句。
温故而知新...
先生,这是在点我啊!
钟鸣看向孩子们,抚了下白须:
“今天聊起这事,让先生发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休息日该不该有作业这个问题... 同学们觉得周末的时候,先生应该给你们布置作业吗?”
此话一出,教室里鸦雀无声。
大家都在想:有没有作业这事,先生您自己说了算,问我们有什么用?
见没人主动回答这个问题,钟鸣索性点名来问。
“王林同学,你觉得周末该不该有作业?”
王林站了起来,笑道:
“当然了先生,做个作业才多少时间啊?我看不仅该有,而且量可以增多一些,以前那些根本不够,做完了心里感觉空荡荡的......”
他还没说完,很多同学就已经斜着眼盯着他。
别说孩子们,就是钟鸣也觉得离谱。
真有这种学生啊!?
算了,问他是有失偏颇的。
于是钟鸣点了另一个名字:
“余樵同学,你觉得周末应该有作业吗?”
换到第一排的黝黑男孩站了起来,
“先生,我... 我觉得都行......”
钟鸣换了个问法:
“你在家有时间做吗?”
男孩听后摇摇头,“没... 在家我得帮忙。”
钟鸣想了想宣布道,
“好,考虑到同学们不同的情况,那以后我们尽量只留课堂作业,有什么尽量在课堂上完成... 家庭作业嘛,以后再根据情况而定吧!”
话音一落,堂下立即热闹起来。
“呼!”
“好诶!”
“哈哈哈...”
…
…